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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结界刚破之时,南宫杰就发出了通灵,叫风信带人来援,并嘱咐守在阵外就好,万不可贸然进山。风信听出她语气中悲惶难掩,发觉出了大事,也不管鼎子上熬的仙药了,撂下蒲扇就冲出灶房,结果在长廊拐角处一个没留神,把披着衣服出门透气的玄真给撞到了地上。
考虑到慕情伤才刚愈、不宜动武,南阳不由分说将人塞回屋里,还设下禁制不许他出门。随即他联络泰华,请对方协助调派人手。郎千秋拉不动权一真,干脆拖上了引玉,于是奇英殿下不用人催请,自己就跟着去了。
一行人出铜炉时,长夜初尽,东方微白。朣朦晨雾中,数百天兵与鬼市妖魔接壤,在山间站成乌泱泱一片。四个武神正立在最前,肃容满面、如临大敌;见谢怜南宫等人全须全尾地出来,才松了一口气。
出山之前,几人已将铜炉山内部勘检了一遍,确定后患已绝;又设了阵法,控制了残余的怨灵,避免邪秽流出、祸乱人间。此时双方会合,谢怜将战况简单转述一番,宣布天下危机已除。他请风信带梅念卿先回仙山上养伤,又指挥其他人进驻铜炉,清除当中累年积盈的魔气。只是乌庸怨灵数量过多、戾气过重,不论选择净化或是消灭,都非一时半会可以办到。于是灵文命人加固熔湖上的封印,等商讨出完备方案后再行处置。
待一应事务安排下去,晨雾已散,朝霞抹了半边枯山。岭上金光出,岭下人间曙。望着终归清晏的天地,师无渡心中却斥满凄凉。他下意识探进衣襟,欲抚颈间青玄留下的长命锁,却忽然想起东西已经不在自己这儿了。
转身看向贺玄,水横天让他将青玄的遗物交还。贺玄沉默片刻道:“风师扇是我补的。”
师无渡看了眼自己手里堪称狰狞的扇面:“就你这针线功夫,对得起青玄么?”
贺玄皱眉不屑:“你那破扇子,怎能与他的相比。”
师无渡微愠,本打算驳他,但纠结一会儿,开口却只道:“…让我看一眼。”
贺玄便从乾坤袖里变出个木盒。师无渡接过来,将风师扇取出,小心展开。这扇骨本是玉檀木的,断折处用金丝楠料给镶补好了。而扇面经过天蚕丝修复,原本的裂口处被滚针绣上了青玄生前最爱的如意卷云纹,不仅看不出任何破损的痕迹,甚至精致更胜当初。背面的“风”字也不再是原来那个,但形端骨正、清癯遒劲,仍是好手笔,想必是贺玄重新题的。
百味穿肠,师无渡拿着扇子抚了好久。像是下了决心一般,他轻叹一口气,将之装回盒中还给贺玄,哼了一声:“…差强人意。”又道,“长命锁还来。”
贺玄没补过长命锁,自知这次没理由留着不还,可仍是舍不得。他踌躇许久,忍痛将之取出。这时候,花城突然挡上前来,按下贺玄手臂,装模作样地咳了一声:
“既然这物件是风师的,我觉得还是交给他本人比较好。”
说着,血雨探花解下腰间锦囊,从内中取出一块玉扣,灵氲流转,碧光荧荧,正飘逸出微弱而清和的生魂气息。
“…当日我正好带着此物,见师青玄魂魄缺碎,离体欲散,就给收进这魂器里了。”说着,花城瞄了眼怔愣原地的师无渡,将玉扣搁进了同样怔愣的贺玄的掌心,又扬起下巴指了指南宫杰,“虽然这魂残损不少,但我看了,不算很严重。她灵文览尽天下秘术,说不定有法子补救回来。”
这件事花城一直瞒着所有人,谢怜也是蒙在鼓里、完全不知情的。如今乍得风师生讯,仙乐又惊又喜:“三郎…!你什么时候…?”
黑水沉舟尚未回过神来,两手捧着那块玉扣,满脸懵怔地看向花城,张了口却发不出一点声音。花城这时倒善解人意起来:“我知道你想问什么。”他一手拉着谢怜,另一手拍了拍贺玄肩膀,慢悠悠道,“还记不记得你从前曾问过我,上天庭那么多神官,为何我独对雨师大人尊敬有加?——我敬她,是因她帮过哥哥;我救风师,也因如此。”
贺玄终于能组织起语言。而震惊感动之余,他也终于反应过来,瞪花城道:“你诓我?”
血雨探花退开一步,把玩着发梢的珊瑚珠,冲贺玄一挑修眉:“若不诓你,怎么激你去对付白无相呢?”
不等黑水再开口,花城揽紧了谢怜:“忙活这么些天,哥哥一定累了。来,咱们回去歇着。”语罢,也不管谢怜脸红到了脖子根,转身就驾起云带着人离开了。
贺玄就这么举着胳膊捧着玉扣,好半天了还以为自己是在做梦。师无渡掐了自己一把,疼的,于是跨到黑水跟前,望着他掌中传来亲切魂气的玉扣,激动难言,竟也落下暗色红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