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南阳,二人安顿好住处,第二日清早,管仲、鲍叔每人担着两篓货物赶往集市。二人也不雇佣奴仆,也像其他小商贩一样,都是自己肩担背负。携带的货物不能太多,也不能太少。市肆按货物多少收税,太多了卖不完,白白地多交税;太少了,不够当天卖的,浪费时间。这市肆里也有许多坐贾,可以把货物一下子都卖给他们,但价格压得太低,犹如后世的批发价,远不如零售合算,反正来此采购货物的各国商人众多,鱼盐又是他们采购的主要货物,自己的东西不愁卖。
这时,勤快的商人早已三三两两地从四面八方往集市聚集,官府为了税收,不允许人们私下交易,商人们只有从市肆中购买货物,才能取得市肆核发的符节,凭着符节才能运输货物,通过关卡,因此,商贩们只能来市肆里交易。
管仲、鲍叔是比较早的,到达集市时,开市时间还没到,大门紧闭,但已经到达的商人已是不少,他们自觉地排队等候,这时已是排出了数百步远,静静地像是一条睡着了的长蛇。
过了好大一会儿,集市大门旗杆上有一面大旗慢慢升起,这是开市的信号。大门缓缓打开,两名胥吏手持皮鞭,在大门两边分腿而立,面目凶煞。他们是专门维持秩序的集市守门人,如有不顺眼的,便用皮鞭侍候。
商贩们看到大旗升起,纷纷起身,担负货物,鱼贯而行,一时间这条睡着了的长蛇苏醒了,开始蠕蠕向前移动。商贩们小心翼翼地进入大门,分别向自己的市肆奔去。
市中各肆都有自己的肆门,也有胥吏持鞭把守,另外还有人检验货物,估算重量,收取税金,然后,才予放行入肆。
管、鲍二人随着人流,来到鱼盐肉肆,在肆门入口照例受检、估量、交税。二人入肆,找到摊位后,发现与自己摊位相邻的是一位壮汉,不过二十上下的年纪,生得相貌堂堂,尽管衣裳破旧,但十分整洁,举止动作,大方利落,一看就不是龌龊懒散之辈。
那人似乎感觉到管、鲍二人正在打量他,挺身向前作揖道:“鄙人吕树,还请二位多多关照!”
“互相关照,互相关照!”管、鲍二人还礼,通报了自己姓名,一边整理摊位,一边闲聊,彼此都很有好感。管仲看一眼吕树的货物,原来也是卖些干咸鱼和海盐,这干咸鱼干得梆梆硬,鱼皮一点也不缺,鱼身完整,个大体肥;这海盐颗粒如珍珠,晶莹白润,闪闪发光,这品相比自己的货物一点也不差,实属上等。管仲免不了称赞几句,然后询问了价格,并与吕树约好,两家货物卖同一个价格,都按吕树说的那个价格卖。
刚把货物摆好,还未开张,余孔却从那边一晃一晃地走来了,随身两个喽啰,沿着市肆道路一边一个,挨个摊位收取保护费。不过是年数未见,这余孔又长本事了,从明目张胆地索要些许货物发展成逐个索要钱财了。
一个喽啰来到吕树摊位前,盯着吕树道:“一个钱。”
吕树请求:“今日您来得太早,尚未开张,现今一个钱也没有,请过会儿再来可好?”
“少啰嗦,快点!”
吕树攥紧了拳头,又松开了,只是捡了两条最大个的咸鱼,往他手里递。他接过鱼,一手一条,挥起来往吕树的脸上打去,边打边说:“打发要饭的是吗?这鱼要拿,钱也不能少!”
他是明显地欺负吕树,论起来一个钱也买不了两条大咸鱼。他要的不仅是钱,还有威风。
余孔听见这边吵,便朝这边走过来,斜着眼睛对吕树说:“怎么这么不守规矩,都像你这样,岂不翻天了?”
管仲不愿吕树受欺,急忙向前对余孔招呼道:“余兄,别来无恙?”
余孔一楞,转眼一看,旁边是管仲、鲍叔二人。这二人年数不在南阳,听说在国都做了官,如今却一下子又冒了出来,着实让他吃惊。他略一迟疑,忙向管、鲍二人行礼道:“二位咋又回来了!”
鲍叔道:“不欢迎咋的?”
“哪里,哪里,在下不会说话,请二位担待。”余孔自从被召忽教训过一次之后,一直对管、鲍二人恭敬有加。
管仲指一下吕树道:“这是吕树,我的兄弟,请关照。”
余孔忙道:“好说,好说。”然后,冲喽啰一挥手,喽啰放下手里的鱼,离开吕树的摊位,继续收取他人的保护费去了。
管仲捡两条个大的咸鱼,递给余孔道:“尝尝这鱼,刚从北海运来的,满市肆也找不出比这更好的鱼了。”
余孔急忙摆手,“不敢,不敢!”
鲍叔道:“拿着吧,今天我那个兄弟不在这里。”
余孔听出鲍叔的话里有刺,他的脸有些儿红,接过鱼,连声道谢,颠颠地走了。走出十余步,还回头招招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与好友分别。上次拿人家两条鱼挨了一顿鞭打,这次人家却主动送了两条鱼,余孔有些意外,有些惊喜。
鲍叔愤愤地道:“这小人就该让召忽打死!”
管仲笑笑说道:“何肆无霸?我们有召兄的威风罩着,有幸多了,知足吧,鲍兄!”
这时,吕树提着四条鱼过来,放到管仲、鲍叔的咸鱼里,然后作揖道谢:“我带的钱都在肆门口交了税,虽然不想招惹那人,但实在无钱可给。多亏兄长为我解围,还要破费,在下万分感激,无以为谢,容日后报答。”
管、鲍说什么也不要吕树的鱼,但吕树扔下就回,管、鲍二人也就不再强拒。二人对吕树都很有好感,自此之后,与吕树互相照应着,感情日增,没过多久,竟然好得如同兄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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