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冬,北风呼啸,鹅毛般的雪花纷纷扬扬,漫天飞舞。地上到处都是厚厚的雪,一片银白。
齐僖公身穿裘衣,身体显得有些臃肿。这个冬天他有些畏寒,坐在火盆旁,还是感到有些冷。自从秋天征伐纪国时,乍听到鲁国援纪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之后,总是咳嗽不断,到了冬季更是咳得厉害,并且总是感到疲惫。
夷仲年的箭伤近日又开始恶化,齐僖公有些不祥的预感,夷仲年的来日恐怕不多了。
这几天,他总是往夷仲年家跑,兄弟情深,来日无多,能多看一眼就多看一眼吧!
本来,齐僖公今天要去看望夷仲年,可是这老天爷从半夜里就开始下雪,如今已近正午,还是纷纷扬扬没有要停的意思。他起身走到门口,望望这漫天的白雪,又回来坐下,心里若有所失,有些焦虑不安。突然,有人来报:夷仲年过世了!齐僖公猛地站起来,觉得胸口一阵发闷,有些喘不上气来,接着又是一阵长长的咳嗽。他定定神,把扶他的侍从推开,吩咐备车。他不听身边七嘴八舌的劝阻,不再理会这狂风暴雪,毅然出门。
北风裹着雪花一个劲地往人脸上撞,侍从打着伞盖,但什么也遮挡不住,好在君上的大辂就停在堂前阶下,只好快走几步,赶紧来到车上。
齐僖公赶到夷仲年家,看到人们正在为夷仲年招魂。两名近侍小心翼翼地沿着梯子爬上房顶,每人手里拿着夷仲年的一件上衣,迎风挥舞着,接连喊着:“噫兴!年,归来乎!”喊声随着风在空中回荡,显得很悲凉,但很快就被风声淹没了。
齐僖公匆匆下车,侍从来扶,被他一下子摔开,不顾雪厚地滑,三步并作两步走来。上台阶时打了一个趔趄,差一点就要摔倒,他扶一把身边的侍从,踉踉跄跄地到了室内,赶到夷仲年灵前,捶胸顿足,抚尸大哭。
齐僖公大哭一场后,回到宫中,觉得浑身发冷,咳嗽不止,继而昏昏沉沉,浑身酸痛,胸口像是压着一块大石头,喘不上气来,急忙宣巫医看视,又使太祝四处祭祀祷告,却全无疗效。自此卧床不起,夷仲年丧事从小敛、大敛、入殡直到下葬,前后三个月,齐僖公全都没能参加。他终日卧于病榻之上,各国使者前来问候,络绎不绝。国子、高子二位上卿在榻前轮番值守,遇上大事与众大夫就在榻前商议,他只是听着,点头或是摇头而已。每逢夜间不眠,往事历历如在目前。先君庄公在位六十四年,自己在位转眼已是三十三年,父子二人治理齐国接近百年。七十一年前周王室发生犬戎之变,周幽王被杀,王城镐京被犬戎洗劫一空,平王即位后,无法在旧都维持,于是将王城从镐京东迁洛邑,从此时起,天下大乱,诸侯争强,多赖先君庄公励精图治,齐国逐渐强大起来。自己即位三十余年来,会盟诸侯,征伐不顺,诸侯莫敢争锋。只是征伐纪国一战,由于鲁、郑作对,功败垂成。每当想到这里,齐僖公就感到浑身不舒服,胸闷气短,咳嗽连连。
好不容易熬过春、夏、秋,又到了冬季。随着天气一天天变冷,齐僖公的病情也在一天天加重。这一日,他正在闭目养神,突然看见父亲与夷仲年行走在前边,他大声去喊,二人却不答应,只是回头招招手,看着自己笑。自己忙去追,眼看就要追上,被绊了一脚,一下子醒来,却是白日一梦。梦境清晰,真如刚刚经历过的一般。他细细品味,心想或许阳寿已到,父亲、弟弟来接自己了?
齐僖公想到此,令宣太子诸儿来见。诸儿跪于榻前,齐僖公道:“我将不久于人世矣。”
诸儿忙打断齐僖公的话,说:“君父长寿。”
齐僖公摆摆手,示意诸儿不要打断他,继续说道:“我离世后,你是嫡长子,自然由你继承君位。如今天下混乱,以强并弱,你先大父与我在君位前后近百年,国土大增,国力日强,日后你要再接再厉,发挥光大,不可懈怠!”
齐僖公停顿了一会,然后问诸儿:“你知道我为什么要坚持伐纪吗?”
诸儿不假思索地回答:“为了报陷害先君哀公之仇。”
“不仅如此!”齐僖公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纪是齐东大国,若要占据东方,强我大齐,必须灭纪!”
然后,又问诸儿:“你知道鲁侯为什么一定要救援纪国?”
诸儿看着父亲,不知如何回答。齐僖公若有所思,像是自言自语:“说什么王后母国,说什么天子嘱托,全是冠冕堂皇的面子话!他撕破了脸皮,阻止我大齐灭纪,是恐怕我扩展疆土,变得更加强大,对他这个近邻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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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僖公双眼盯着诸儿,叮嘱道:“不能忘记你叔父是怎么死的,此仇必报!切记!切记!若是不然,死后不准进我宗庙!”声音不大,却字字有力,落到地上能砸个坑。
几天后,齐僖公薨。诸儿继承君位,他就是齐襄公。
鲁国救纪之后,一直担心齐国报复。如今齐国确立了新君,正是缓和两国关系的最佳时机。于是,鲁桓公在接到齐国的报丧后,立即派使者携带厚礼到齐国为齐僖公吊丧,齐僖公下葬时,鲁桓公亲自到齐国送葬,并与齐襄公在艾地会晤,表达了重修旧好之意。
鲁国一个劲地向齐国示好,齐襄公却并不买鲁国的账,对鲁国使者视而不见,对鲁桓公不冷不热,以礼敷衍而已。按他的性子,恨不得即刻起兵讨伐鲁国,因身着重孝,不便行事,再加上高、国二位上卿一个劲地劝说,也就答应了待三年守孝期满之后再与这鲁、郑算账。
鲁桓公本想再次到齐国聘问,以修好两国关系,但郑厉公出亡打乱了他的计划。原来,郑厉公被大夫祭仲立为国君后,却不满祭仲专权,一心想除掉祭仲。郑厉公的母亲从宋国娘家带到郑国的媵臣雍纠,是祭仲的女婿,郑厉公私下授意雍纠,找机会杀掉祭仲。雍纠儿女情长,不是做大事的人,将这样的掉脑袋的事告诉了妻子雍姬。雍姬内心纠结,回娘家问母亲:丈夫与父亲相比,哪个更亲?母亲回答得干脆利落:人皆可夫,父亲却只有一个。于是,雍姬将秘密悄悄地告诉了父亲。祭仲先下手为强,杀了雍纠。郑厉公见阴谋败露,只好出逃,他气得一路上直骂雍纠:“谋及女人,死固宜哉!”
郑厉公一直与鲁国关系密切,如今被逼逃亡,不能不管。况且,祭仲以臣逐君,属于大逆不道的乱臣贼子,率领诸侯讨伐乱贼,正可树立威望。鲁桓公想得明白,决定把聘问齐国的事暂且放一放,先讨伐郑国。他派使者联络宋、卫、陈三国,以讨伐乱臣、送郑厉公复位为名,联合出兵,征伐郑国。四国军队,声势很大,却互相观望,并不出力,眼看已到严冬,天寒地冻、军心涣散,只好不了了之,各自归国。
鲁桓公不甘心就此罢手,第二年正月,天气刚刚转暖,就约请宋庄公、卫惠公、蔡桓侯三位君主在曹地相会,商讨再次伐郑。鲁桓公慷慨陈词,力陈大义,请三国一同出兵,三位君主同仇敌忾,满口应承。陈庄公也收到了邀请,因有事不能分身,未参加曹之会,但回复鲁侯,一定出兵征伐郑国。于是,鲁、宋、卫、蔡、陈五国一同伐郑,比上年更有气势,只是郑国守备森严,一时不能取胜。大军在外,耗费粮草无数,难以持久,只好撤兵。鲁桓公召集四国,一统号令,感到非常风光,但以五国之众,不能征服一个郑国,又令人沮丧。
转过年来,鲁桓公正想如何再次伐郑,却传来郑国再次内乱的消息。郑厉公逃亡后,祭仲将出亡在外的郑昭公接回来重新立为国君。却说郑国有一个大夫叫高渠弥,郑昭公还是太子时就一直讨厌他,先君郑庄公在世时要立高渠弥为卿,他作为太子就曾经坚决反对。如今郑昭公复位,高渠弥恐怕他加害于己,于是先下手为强,弑郑昭公,改立子亹为国君。以臣逐君,伐之不胜,如今又以臣弑君,该如何是好?鲁桓公感到有些力不从心。这天,他正在朝堂与众大夫商议如何对付郑国事变,却有齐国使者来聘,并约鲁君于来年初春会于齐国历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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