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忧愁并没消退,即便酒伴已趴下了,他一个人又猛烈地喝起酒来。也不知喝了多久,他觉得自己快被醉意覆盖了。这辈子,他只醉过一次,便是明兰大婚那晚。难不成今日又要醉了,他在心底苦笑,醉死算了。
当他真的意识到自己醉了时,是见对面的沈玉瑶又恍恍惚惚抬起头来,对着她一会儿哭一会儿笑。
他将那张脸看成明兰了。可他挣着最后一分清醒,他知道不是明兰。她又变成玉瑶了。一会又变成明兰。他用自己的意志,已经掰不会这左右摇摆的幻象。他真的醉了。任由两张脸在他面前走马灯似地虚晃。
他不想让它再晃再转,他把自己的脸贴上去,力求能与这张脸重合,阻止它的迷惑。
合上了。不偏不倚,自己的脸,与那张变幻的脸合上了。两处醉意,变为一处了。两份热情,变为一份了。两份寂寞,也流成了同一条河,更加寂寞,深不见底。
再醒来时,天已蒙蒙黑。顾廷烨一定神,才发现,并不是蒙蒙黑,而是蒙蒙亮了。这已是次日了,他同沈玉瑶共处了一整个下午和一整晚。
沈玉瑶呢?他四处找,才发现她正躺在自己身侧。他头皮一阵发麻,想起昨夜,似乎什么都没有,又似乎如同云梦大泽,跑了很远。他手指颤颤巍巍地揭起被子一角,这女人真的一丝未挂。
他年轻时流连风月场合,女人并未少见。可从来没似今日这般,见了一个女人的身体,竟觉天旋地转,如临大敌。
一定是酒的缘故。是醉意未消退,头才这样疼,心才这样紧的。他忙整理衣衫,不做深处想。可是,那该死的女人也醒转过来。这次轮到沈玉瑶将方才顾廷烨所有的表情重演一遍,而顾廷烨被她的表情牵着走,又将自己方才的心路重走了一遍。
正当两人长久的沉默之时,沈玉瑶一声大哭打破沉寂。顾廷烨忙上前掩住她的嘴,也不顾得自己衣衫不整,也顾不上沈玉瑶□□了。“你想我死得快一点,你自己也遗臭万年,便再哭大声些。”
沈玉瑶忍住哭声,却忍不住抽噎,咬着被角不敢出声,泪却流得更深了。
她如今的样子,倒挺招顾廷烨心疼和愧疚的。可他不肯松掉那口气,装作满不在乎的样子,不耐烦地催促道:“你怎么也变这么怂了,亏我一直敬你是条汉子呢!”
沈玉瑶一听他这句话,气得快炸掉,被角也不咬了,一口咬上顾廷烨的胳膊。好不惜力,连皮带肉地给他咬裂了,血透过那道薄衫渗到她口中。
可顾廷烨是谁呢,这辈子最不缺的就是伤口了。他愣是一声没喊,只悠悠道:“传说有种吸血鬼,就是你吧?!”
沈玉瑶倒觉满嘴血腥,反胃得慌,自己停下口。泪也止住了,一双红眼,死命瞪着顾廷烨,恨不得每一束目光都是一道利剑,将他杀个千万遍。
☆、春宵一刻得千金
过了一会儿,沈玉瑶又抽泣起来。顾廷烨忽而有些烦了,“昨夜之事,纯属意外。我们都不想,所以,我也是受害者,你别哭了好不好。”
事已至此,他竟说他不愿意,他也是受害者?她忽而不哭了,干嘛让他小瞧了去。她一个耳光甩过去,“什么不愿意,我看分明是你蓄谋已久,昨晚一定是你这老色狼趁我醉了硬来的。”
顾廷烨也气得够呛,“谁硬来了?我不过是来硬的罢了。”
一语既出,两人皆哭笑不得。沈玉瑶这才想起披上衣衫,低头的瞬间,发现脖颈、锁骨处的印迹。这该死的顾廷烨,昨夜将自己嘬成这样。而顾廷烨这才检视自己,臂膀处全是猫爪似的挠痕。这该死的女人,他在心中低骂。
还真是无理取闹又势均力敌的两个人。两人于是不再互相撕扯,各自陷入了窘迫。
良久,顾廷烨整理好外衫,正欲离开。天色又亮了些。沈玉瑶却吞吞吐吐,“那荒野之处,我住不惯,所以,我想,这次回京,便不回去了。”
顾廷烨惊而回头,“你这婚事,可是国事,你说不回便不回?!”
“这些年,我寡情淡性,谅祚心中未必不知,两人都好不欢快。他又未必想强留我。”沈玉瑶忽而伤感。
“那你随便吧”,顾廷烨随口道,走出门又回头嘱道:“待会你莫忘了从后门走,免得惹人闲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