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梦龙如今正站在一个摊子前挑选面具,他眉头紧皱,仿佛挑选面具是一件棘手的事情。熙攘的人群从他身边穿过,人群里许多人都带着各式各样的面具。每逢灯会,青年男女就会带着面具幽会,渐渐的就成了一个风俗。终于,荀梦龙选好了面具。是一个红黑的描银鬼面。他付完钱带上了面具,今天他穿了一身藏蓝色的衣服,没有披斗篷,头发没有挽髻,只是松松用一根红绳束着。在他欣赏着由灯笼组成的灯墙时,一只手突然穿过灯墙拍上了他的肩膀。“姑娘,你的玉佩掉了。”,灯墙对面伸出了一只拿着玉佩的手,荀梦龙低头看向自己腰间,果真少了东西。荀梦龙挑了一下隐藏在面具下的眉,他拨开挡在两人脸前的灯笼,想看清是谁眼睛瞎了。拨开灯笼后,他笑了,“第二次了,钟季。”,他接过玉佩说到。那人听到他的声音,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荀……梦龙。”,钟季作势要走,但是荀梦龙抓住了他的手腕。荀梦龙凑身前倾,声音从面具后传出,“周围都是我的人,你还是在我身边安全一点。”,他给钟季指了指几个方向。钟季顺着看去,果然每一处都有人盯着这里。钟季松了手腕的力气,以示顺从。见状,荀梦龙松开了钟季的手腕,绕着灯墙走到了钟季身边。“已经第二次了,钟季。”,荀梦龙摘下了红黑鬼面,“十几年前的事情你还记得那么清。”,钟季沉默了一会回答到。荀梦龙还记得自己刚入朝的那一年,睡醒之后的他散着头发坐在窗户边,一个小男孩突然从窗外出现,举着花说,“姐姐,你知道正厅怎么走吗?”荀梦龙开心的把曾经的事情叙述了一遍,他看到钟季的脸越来越黑,就把手中面具带到了钟季脸上。“不要黑着一张脸,周围的人多开心啊,你看他们脸上的笑容。”,荀梦龙拍了拍钟季的肩膀说到。钟季一阵无声,荀梦龙只以为他脸皮薄。但过了一会,闷闷的声音从面具后传来,“你每次都不挽髻,况且这次天黑,又隔着花灯。”荀梦龙带着钟季坐到一个卖元宵的摊子上,“老板,两份元宵。”,荀梦龙说完就拿起了一双筷子在桌子上缺了一个口的茶杯上敲着不成调的曲子,“你最好别想跑,我是目前不想伤害你,可这偌大的皇城并不是每个人都有我这般好心肠的,大批的人都对你虎视眈眈,毕竟刀剑无眼,你要是真死了我还会挺开心的。”钟季听后,放松了正准备发力的双腿。元宵不一会就上桌了,荀梦龙把其中一碗推到钟季面前,“吃点,很甜的。”摘下面具后,钟季只吃了几个,反倒是荀梦龙迅速扫荡完了元宵。“你今天的目的地是哪。”,钟季用勺起一个元宵吹了吹热气。“没有目的,出来享受灯会。”,荀梦龙回答。“一个人逛灯会未免太寂寞了吧。”,钟季咬下那个元宵,黏软的糯米皮咀嚼在他唇齿间。“你不也是。”,荀梦龙反讽到。一阵沉默之后,荀梦龙开口,“好吧好吧,什么都瞒不过你,本来要一个人去,但如果有佳人陪同的话倒也不错。”,荀梦龙拽起钟季,“走了,把面具带好,带你去个好地方。”柳坊,皇城内所有温柔乡的所在地。“你直走,在门厅最大的那一家等我,我去办点事。”,荀梦龙对钟季说到。钟季应了一声就抬脚要走,荀梦龙突然抓住了他,“对了,别想着跑,皇城比你想象的危险多了,尤其是对于你。”说罢就朝另一个方向走了。荀梦龙站在拥有柳坊最大门厅的青楼前,他手里拿着新买的面具。他好像把钟季搞丢了,理论上钟季应该在这里等他,但事实上他已经把这一家找了一遍了,连根头发丝都没找到。荀梦龙觉得自己应该是忽略了什么东西。他最终在一家南风馆发现了钟季,穿着青衣的小倌和钟季隔桌相坐,钟季尴尬的喝茶,小倌则在钟季喝完后续水,面具就放在手边的桌子上。他走了过去,“没想到你还好这一口。”,他调笑着因尴尬而动作僵硬的钟季,钟季撇了他一眼,“不是你让我在这等你的吗。”荀梦龙慈爱的摸了摸钟季的头,“小小年纪就瞎的这么厉害了,你走错了。”“这不是这里门厅最大的店吗。”,钟季问到,荀梦龙掏了钱把钟季旁边的小倌打发掉。他叹了口气,“我早该想到,你之前没来过这种地方。”荀梦龙拍了拍钟季的肩膀示意他起来,“我带你去开开眼界。”,他把桌子上的面具拍在了钟季脸上。荀梦龙最终带钟季走过一个昏黑的巷子,穿过巷子后竟然别有洞天。一个比刚刚钟季所在的门厅大两三倍的青楼出现在眼前。如花的姑娘们在三九天里依然穿着薄如蝉翼的衣服,仿佛一点都察觉不到冷。钟季对着青楼眨了眨眼睛,荀梦龙对着钟季的反应眨了眨眼睛。进入青楼后,钟季发现正厅中心有一个超大型的舞台,许多看起来穿着富贵的人都上了二楼的包厢。他以为荀梦龙也会去二楼,但是荀梦龙只是拉了他坐在摆放在大厅的桌椅。“你也带面具干什么。”,钟季看了一眼正盯着舞台的荀梦龙。“这里达官显贵多,我会被认出来的。”,荀梦龙回答。这时,周围的烛火突然全部熄灭,只剩下舞台灯火通明。花瓣从舞台上空飘落,佳人踩着丝带踏空而下。曲响,舞起。一个柳坊的传统项目,每年灯会的最后一天,最大的一家青楼的花魁就会登台跳舞。花魁往往耗费多半年的功夫排练舞蹈,就是为了在这一天登台。所有往往这一天,许多混迹柳坊的人都会来此一睹舞姿。荀梦龙看着台上的舞蹈,他的目光在花魁的腰和脸停留了一下,比较着和去年的花魁相比如何。但是,他突然察觉到了什么。他看了一眼毫无反应的钟季,然后缓缓向钟季身边挪去。就在他抓住钟季手的一瞬间,一点寒芒和他擦肩而过。钟季扭头看他,他没有解释,只是拉过钟季向外跑去。但由于舞台表演,整个大厅除了舞台都处于黑暗中,且后方还有许多桌人。从正门出有些困难,索性除了他们,其他人没有发现任何异样,而杀手在刺过那一刀后又重回黑暗了。荀梦龙拉着钟季朝大厅侧面跑去,那里有个通道,可以通向外面。在他们跑入通道的一瞬,寒芒从天而降,荀梦龙暗骂一声,拿起块玉佩掷了过去。玉佩准确的弹过了刀刃,荀梦龙借机拉起钟季通过通道躲进了一旁一个昏暗的草房里。荀梦龙摸了摸地面,只摸到了一些柔弱的干草,可能是堆放杂物的地方。这时钟季突然压低声音开口,“他们要杀你。”,荀梦龙松开了钟季的手,“你知道的,干我这一行总免不了这些。”“那你周围的人呢,他们不是一直都在吗。”,钟季说,荀梦龙解发绳准备从新束一下刚刚因为逃跑而散乱的头发,“今天灯会都放假了,我连范承都没带怎么可能还有其他人。”没等他束完头发,钟季就期身把他压在地上扣住了他的脖子。没等钟季开口,一柄匕首就悄然贴在了他的脖子上,“松手。”荀梦龙对钟季说到。但钟季没有任何松手的意思,两人就这样僵持着。“你一直在骗我,刚刚灯墙那都是什么人。”,钟季的声音大概有些咬牙切齿了,荀梦龙想着,“我就是随便指了几个恰巧看向这边的人,你还真信。”“那在元宵摊子上你说的大批的人对我虎视眈眈,在寻找我。”钟季的手用些用力了,荀梦龙的匕首也在钟季脖子上划出了极浅的一道血痕,“这个我的确没有胡说,你带着军队一路走了快一个月了,谁不知道你要到了,他们的确对你虎视眈眈,欲除之而后快,但灯会举国欢庆,他们都放假了,也就没人在意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