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盈闭上眼睛,感觉了一下自己的身体状况,片刻后,她摇了摇头:“除了脑袋撞到的地方还有些疼以外,没什么不舒服的,你和丁大夫……嗯?丁大夫?”
昭盈蓦地睁开双眼,看向坐在床边的段凌,眼眸中全是疑惑、惊讶的情绪。
段凌抬起手来,正想查看昭盈脑袋上的伤处,可见了她的神色,段凌顿时僵住了,过了好一会儿,他缓缓地收回了手。
他的心里免不了生出烦闷的情绪,如果她不能接受他,那曾经他们有多么亲密靠近,以后他们就有多么陌生疏远。
沉默的气氛持续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昭盈率先开了口:“丁大夫和曾先生都是你的人?”
听见她的声音,段凌几不可见地松了一口气,他不动声色地放松身体靠在床柱上,而后反而移开了目光,看向桌上的油灯,不和昭盈对视。
“丁甘穆和曾家都是我父亲部下,六年前,也就是你九岁的时候,他们找到了我们。”段凌察觉到昭盈似乎想起来了些什么,他的心中突然涌现出复杂的情绪,他不知道自己是应该悲伤,还是应该高兴,“阿盈,你还想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昭盈看着段凌的侧脸,心中同样是复杂的心情。他们在一起生活了十年,可以说是这世上最了解彼此的人,他了解她的所有情绪,她理解他所有的动作和神情,但此时此刻,她对他的声音却是全然陌生的。
可是那张脸,那个人分明没有任何变化,熟悉又陌生的感觉,让昭盈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如何和段凌相处。
挣扎犹豫了好一会儿,忽然,有很多画面渐渐在她的脑海中涌现,有那些曾经丢失过的记忆,但更多的还是这些年来她和段凌共同生活过的回忆。
不管他是男是女,他就是段凌啊!
昭盈抛开了心中的迷惘,开口唤出了那个最熟悉的称呼:
“阿姐。”
她的声音又轻又柔,却清楚地传进了段凌的耳中,段凌顿时双眸一亮,他蓦地转身垂首看向床上的昭盈,脸上全是明显的欢喜之色:“你不怪我骗你、隐瞒你这么久?”
昭盈朝外侧过了身体,她的目光落在段凌放在床边的手上,她抬手,按着以往的习惯,握住了段凌的手指。
“怪你什么,我反而该谢谢你,阿姐,这些年来辛苦你了。”昭盈动了动身体,将脑袋枕在了段凌的手背上,她闭着眼睛缓缓地开口说道:“谢谢你这些年来对我的不离不弃。”
昭盈感觉到段凌蓦地浑身僵硬,没过一会儿,一滴水珠滴落在了昭盈的脸颊上,昭盈知道那是段凌的眼泪,一瞬间,昭盈的眼眶也忍不住湿润了。
片刻后,昭盈感觉到段凌俯低了身体,两人额头相触,他陌生却又悦耳的声音低沉地在她的耳畔响起:
“不客气。”我心甘情愿守护你。
虽然两人之间没有了隔阂,但是有些事情还是需得解释,说明清楚。
昭盈也不知道为何,她现在能很快地回想起小时候的记忆,就比如段凌一说起魏王,她便能清楚地回忆起自己这位皇叔的模样。
皇叔虽然和父皇一母同胞,但无论是性子还是样貌都天差地别。父皇他温文柔和,对旁人多有宽恕,而皇叔他为人刚正,眼里揉不得沙子。
皇叔一直替父皇守着边疆,只有每年过年和父皇生辰的时候,他才会回京。他和父皇的感情很好,也很疼爱他们这些侄子侄女。
“那日你也听到了,魏王已经攻破了京城,亲手将付踪斩杀,战事结束了,这江山重回李家正统。”
段凌的情绪平稳下来,脸上的神色也恢复了以往的淡然:“阿盈,我们该回去了。”
昭盈刚刚仰头将碗中的药喝完,听见段凌的话,她拿着碗的手一顿。
口中尽是苦味,心中复杂的情绪一时间也想不明白,可昭盈始终清楚一点,他们终究是要回京城的,她和他都有必须回去的理由。
段凌的目光落在昭盈的脸上,昭盈正半垂着眸子,让他看不清她此刻的情绪,他并不催促她,只安静地等待着她的回答。
半晌过后,段凌看见昭盈抬起了头,她明亮的杏眼中已经没有了丝毫阴霾:“好,我们回京城去。”
除了脑袋上有个大包外,昭盈的身体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于是第二日她便下了床。她撞了脑袋这件事是晚上发生的,是以除了亲近的张家和陈家外,村中的其他人家几乎都不知道。
张荷过来瞧昭盈,见了昭盈脑袋上的大包,她嫌弃地说道:“这么大的人了,还能不小心摔到脑袋,啧。”
昭盈不能告诉张荷具体的情况,只能笑呵呵地和张荷打哈哈:“人有失足,马有失蹄嘛,你放心,你以后摔着脑袋,我一定不会笑话你。”
张荷翻了一个白眼:“看你没有摔成傻子我就放心了,明日我要去镇上,和我姐姐商议事情。”
昭盈瞬间反应过来,她原本轻松的心情立时便沉了下来:“你打算去多久?”
张荷想了想,回答道:“总得去个十几日吧,做戏做全套,既然是让姐姐姐夫帮我找婆家,我总得在他们那儿住一些时日。”
那我们便没有机会告别了。昭盈情绪低落地抿起了唇角。
张荷见昭盈半垂着脑袋不说话,有些疑惑地问道:“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