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等爸爸去洗澡的时候,他关紧卧室的门窗,把窗帘都拉下来了,对着衣柜上的大镜子脱掉衣服仔细观察自己。胡子还看不到任何踪影,那地方似乎长大了些,周围却是光秃秃的;腋下倒是长出了几根软毛,标志着青春期已经开始,整个身形有了成人模样,勉强算得腰细腿长。小腿上的汗毛也是稀稀拉拉,细软得几乎看不见,两条手臂又细又白,不过喉结有一点突出了……他观察了好几分钟,听到门外爸爸的脚步声才赶紧穿好衣服,跑去开门时爸爸正要抬手敲门,微皱着眉头再次问他,“你今天到底怎么了?神神秘秘的,在厨房也锁门,浴室也锁门,卧室都要锁门……还把窗帘全拉下来了?你不觉得闭气?”他使劲地深呼吸,“不觉得……爸,我去外面看会电视!”唐民益愕然看着绕过自己跑到客厅里的儿子,眯起眼睛瞄了下衣柜上那面大镜子。上面很多白汽,显然是被人站在跟前照了很久,这小子什么时候这样注意过自己的外表?难道真是要开窍,想偷偷早恋了?唐青宏心不在焉地乱调着电视频道,又被爸爸耳提面命地教育了一番。他敷衍地应着声,偶尔偷看一下爸爸不断开启闭合的嘴唇,那张不薄不厚的嘴唇形状优美、颜色红润,被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映衬得异常醒目,把他看得越来越坐立不安,最后实在受不了地站了起来,“爸,我要睡了!”这一晚他早早上床闭着眼睛装睡,发现爸爸很久都没有进房,也就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当天晚上他做了个怪梦,梦里回到了上辈子结婚的那天。他喝完宾客们敬的酒,穿着汗涔涔的西装走进房,在房里没有看到欣雁,就疲累地靠在床头闭上眼睛。可正在半梦半醒的时候,他听到耳边响起了爸爸的声音,“宏宏,等很久了吧?外面客人太多,爸爸现在才脱开身呢。”他吓得猛然一睁眼睛,发现自己身上竟然穿着新娘的礼服,爸爸身上倒是一套帅气的黑西装,那副由他亲手买的金丝眼镜也戴得好好地。他很认识那副眼镜,清醒地想着不对,这是这辈子的爸爸,不是上辈子的,因为这副眼镜是他买的。他依靠这一点再仔细看了看爸爸的脸,嗯,还是二十八岁的爸爸,那他不可能变成新娘。于是他对爸爸说:“对不起爸爸,我穿错礼服了……一定是被谁整了。”爸爸却俯下身来在他额头上亲了一口,“没有错,宏宏就是我的新娘。”他面红耳赤地推了推爸爸,“爸,你说什么呢!你喝醉了!”爸爸托着他的后脑,眼神异常清醒,还用工作时那种认真的态度对他说:“我没有醉,是宏宏自己想做爸爸的新娘。”他又气又窘的否认起来,“不是!我没有!”爸爸竟然对他启唇微笑了一下,又齐又白的牙齿灿然生光。他看得呆住了,眼睁睁任由那张嘴唇越靠越近、越靠越近……他在令人窒息的惊恐和兴奋中醒了过来。他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大叫,起码现在他整个人坐了起来,全身都是汗水,气息也十分急促。两腿之间有股凉凉的感觉,他苦着脸伸手一探,顿时整张脸都发起烧来。身边本在熟睡的爸爸被他吵醒,也跟着坐起身问他是不是做了噩梦,手在他额上一探就彻底醒了,“你怎么出了这么多汗?宏宏,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他恼羞成怒地往后一缩,躲开爸爸还想碰触他的手,弯着腰爬下床就去抽屉里翻裤子。紧接着房间里的灯亮了,他一手捂住下半身、另一手拿着干净内裤的模样被爸爸抓个正着,脸上尴尬羞恼的表情顿时整个扭曲了。也许因为他的表情扭曲到了狰狞的地步,爸爸脸上的尴尬只是一闪而逝,马上就微笑着开导和安慰他,“没事的,你长大了……再去冲个澡吧,爸爸去客厅睡。明天心情好了,跟爸爸谈一谈。”他现在确实不想跟爸爸再待在一块,目送爸爸下床去了客厅,他也埋头跑到浴室匆匆冲洗,换好衣服后蹑手蹑脚地经过客厅,看到爸爸身上只盖了条毛巾毯,他想想又去房里抱出一床薄被子给爸爸盖上,才回到房间躺上床。可是,剩下的半个夜晚,他不可能再睡着了。他的脑子里就像跑马灯,不停回放着混乱的记忆片段。上辈子的、这辈子的……他搞不清楚自己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对爸爸有了那种超出亲情的念想。他当然知道同性之间也会有那种关系,上辈子就有朋友专好那一口,但他对俊男美女都没有什么兴趣。这也是他和欣雁结婚以后从不同床也并不难受的原因,他甚至无法理解其他人怎么会因为那种事情不合,就要离婚或者外遇。不过是五根手指三分钟就能解决的问题,一年两年不做也无所谓,听到狐朋狗友们海吹泡妞把妹如何手段高超、功夫勇猛,他还觉得很无聊,那么干累都得累死了。他的欲念淡薄到不正常的程度,跟他相熟的朋友曾经这么说,可他没有太意识到这点,毕竟他没有遇到过什么能引起他欲念的人。没有渴念,也就没有痛苦可言,他的精力和时间大部分用在对抗病痛和欣赏靓表名车上。这辈子他的身体似乎真的好了很多,那么生理上的发育会提前也算正常?但那种亢奋的渴望跟他从前那一世完全不一样。上辈子他欲念是淡薄,也不至于完全没有,他看过成人片和成人杂志,有过一些自给自足的经历。它们留给他的记忆除了累就是恶心,辛苦地完成任务后总会有那种淡淡的恶心感,而且比辛苦之前还要更加空虚,让他根本越来越不热衷于那种事。至于跟同性的关系……他最恨别人调笑他阴柔的外表,多说几句多看几眼,他就恨不得打断对方的手脚,完全没有考虑是不是会有同性能够吸引到他,也从没有想过是不是会有同性真的喜欢他。贾家的子孙怎么能搞出同性丑闻?源头上他就必须掐断那种可能。宏宏的决心也就是说他从没认真考虑过自己的性取向,他连喜欢的人都没有一个,哪里需要去鉴别更加高难度的问题?而现在他迫切地需要考虑那个问题了,他丧心病狂地在发育期刚一开始,就对自己的养父产生了不可告人的欲望。他想要说服自己,那只是欲望不是爱情,他必须分清楚,然后转移正确的目标。也许他和爸爸真的太接近了,这个封闭的二人空间,才是造成错误的根本原因……但他也知道这是自欺欺人,他自己心里非常清楚,他会对一个人产生欲念是多么稀奇的事。他闭上眼睛回味前世看过的杂志,在脑里幻想其他美丽的女人和英俊的男人,这都没有任何作用。他无论怎么努力的岔开思路,身体始终在回味梦中那张嘴唇的滋味,它是那么的可望而不可及,近在眼前却无法逾越。太多的烦躁带来愤怒,他又忍不住对自己反驳,话说回来,他都是活了两辈子的人了,为什么不能放开自由、欲我所欲?这真的是错吗?还是注定的天意?上天给他重活一次的机会,就是为了让他这辈子跟爸爸在一起!不行啊,唐青宏,还是不行……爸爸的身份、爸爸的工作……爸爸未必肯要他、敢要他。可不去争取,又怎么知道爸爸就不愿意?就算爸爸一时不愿意,身边也只有他,近水楼台是最好的条件,他完全可以挖空心思让爸爸犯错,继而带着歉疚对他负责。上辈子爸爸没有再婚,这几年爸爸也没有再婚,他有机会赶走所有觊觎爸爸的人取而代之,彻底拥有爸爸在私人感情上全部的注意力。不行,仍然不行……爱情是什么他还不那么懂得,父子感情却已经如此深厚。他不能这样卑鄙,也不能这么小看爸爸……如果求而不得,他害怕爸爸不再是他的爸爸,他们会变成既无血缘也没有爱情的陌生人。求不到那份禁忌的感情,他会连儿子也不再是了。可这个世上他就是最了解爸爸的人,除了他还有谁可以更爱爸爸?更值得爸爸去爱?他向后退缩只守着儿子的本分,就会把爸爸亲手让给别的女人……上辈子的爸爸没有再婚,这辈子可不一定,奶奶已经对爸爸施加压力,所有的亲戚朋友也都在心急,一旦爸爸真的看上了哪个女人,他的身份会变成鸡肋养子。他不容许、他不接受……他重活一次不是为了痛苦牺牲,而是为了跟在爸爸身边,和爸爸一起走完这幸运的一生。他最需要的,只不过是完善而安全的策略。想到这里,外面的天色已经微亮,他终于安定了心意,不再辗转反侧,从乱糟糟的床上爬起来开门。他梳洗完毕,在厨房给爸爸做完早餐,才坐在沙发旁边贪婪地看了爸爸很久。他的眼神像一头饥饿的小狼,让睡得本来就不舒服的唐民益似有所觉,微微睁开眼来。看到爸爸醒了,他立刻收敛刚才那副表情,乖巧地绽开笑容对爸爸说:“爸,我给你做了早餐,我去上学。你记得吃完再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