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嘉遇为她拉了拉被子,像往常一样侧躺在钟翮身边,“秦游给我递名帖了。”
钟翮知道这孩子满心都是想问的问题,偏过头看他,“接了么?”
“嗯。”陆嘉遇点了点头。
头又开始疼了,钟翮心里“啧”了一声,偏过头将一只手搭在额上,“想接就接吧,秦家散得七七八八,仙门里只会写书的门派本就不长久,气数已尽是正常的,秦游当是这一辈的楚翘了吧?瞧着还挺有野心,知道他为什么给你递名帖么?”
陆嘉遇掖了掖自己的被子,将下巴露出来,“因为你。”
钟翮准备好的长篇大论被这么一个答案噎住了,两人大眼瞪小眼,陆嘉遇显得很无辜。钟翮笑了笑,“因为你爹,他是当年的名仕,要声誉有声誉,要实力有实力,月华剑出,多少人闻风丧胆。”
陆嘉遇抿了抿嘴,不知道怎么显出一点不高兴的样子,“我不喜欢他,有点像周府那群争家产的女人。”
这么个比喻倒是新奇得很,钟翮低低地笑了,半晌偏头凝视着陆嘉遇,“你倒是聪明,要是……”
要是什么?陆嘉遇没听清,于是凑近了些。钟翮也正巧低了低头,于是他便正撞上一双灰色眼眸。
“要是你再强些就好了。”
说完,便没了声息。陆嘉遇知道,她是真的累了。
第40章
陆嘉遇睡着几乎是瞬息之间,一道似有似无的黑气如同一床薄薄的杯子轻轻搭在他身上。她的院子里容不下生气,除了陆嘉遇。在这一片如同永恒的寂静中,他轻轻浅浅的呼吸声像是一道有一道南边来的春风。
钟翮缓缓睁开了眼睛,银灰色的眸子在黑暗中闪了闪。她披衣坐了起来——外面还有人在等她。
外面等着的不是别人,是憋了一肚子疑问的钟别意。她不似其他三个人那样置身事外,不论当年苍梧山覆灭还是如今她与钟翮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钟别意躺在床上辗转反侧,等到身边的人都睡着了以后轻手轻脚爬了起来,她拖着游魂一般的步子走到了钟翮的院子前。
灯已经灭了,她也不在意,只是站在院子中间瞧着紧闭的房门发愣。
只是她没想到,在下一刻,那扇门就打开了,里面一双银灰色的眸子正对上她。钟别意心里烧起了一把火,好了这下她得解释为什么大半夜要站在别人房间门口了,活像是个听墙角的被抓了个现行。
没睡醒的钟翮其实不怎么有耐心,抱臂靠在门框上,垂眸看向自己那个不怎么着调的师侄。很奇异的是,静下来之后她能够很轻易地看穿那层吊儿郎当下的茫然。但钟翮不会主动提及,他人的脆弱也同样需要被尊重。
“找我什么事情?不用担心,他不会醒。”
钟别意差点咬了舌头,犹豫了一下,“我是来多谢师叔的。”
像是被烫了一般,钟翮抬眼燎了一眼手足无措的钟别意,她眼中有温和的气息暗暗涌动,却在被发觉之前藏进了夜色中,“既然是长辈,这些就不必多提了。但你要说谢,不如帮我个忙?”
钟别意愣了一下,“师叔请讲。”
“那一屋子孩子,可能得拜托你照顾一月,一个月后有人会带着我的名牌去接他们。”钟翮说着便觉得倦意深重,醒了醒神。
“我没见过师叔的名帖,不过,我们这一脉人微言轻,不好解释,我怕出岔子。”不是钟别意不愿意,只是他们在苍梧山立足都难,她担心照顾不好这群孩子。
钟翮并没什么不悦的神色,“就说你们行至一处大火烧山,救下的来就行了。钟家自古就有这个沽名钓誉的传统,不必担心,别人会为你们编得更合情合理一些。”
“什么火?”钟别意下意识就问了。
随即就看见钟翮笑了笑,那个笑意说不出来的渗人,“明天就放的火,还有,我的名帖应该在静心堂有一个,就在犯错最多的那一列,如果这些年没人超过我的话,应该还在最顶层。”
“……”为什么有人提及自己当年受罚还这样肆无忌惮?钟别意挠了挠头发,“我筑基还未小成,可能进不去静心堂……毕竟没了师尊所以就得小心一点。”她苦笑。
钟翮挑眉?“这就不好办了?怎么带你们的师尊不上心吗?”
钟别意没说话,撇了撇嘴,“不可语人是非。”
“去你师尊房间下撬个砖,里面有些基础书籍的手稿,照着看。”钟翮偏了偏眼睛。
钟别意,“?”
这场故人相逢的对话终结于,钟翮有些心虚的一句,“当年师尊罚我抄书,师姐帮忙,咳,我准备留着下次用来充数……”
似乎是太丢脸,她并不愿意再说下去,摆了摆了走回了卧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