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大齐在屋顶上答应了,招呼大伙儿下来,几个人在井上洗了手,进屋吃早饭。卢志和一眼瞟见妹子赤着脚,不由皱了皱眉,说:“怎么不穿鞋?”
卢九月递给他一碗粥,说:“不想穿,麻烦!”
陆志飞吃着饼,也朝妹子脚上溜了一眼,说:“下地不穿鞋也就算了,在家也不穿?旁边砖瓦石头缝里,万一有锈钉子,踩上去了怎么办?”
“哦,”卢九月也递了碗粥给他,很敷衍地说:“知道了知道了,一会儿就去穿!”
等吃完饭,哥哥们又跑去盖房子,卢九月依旧是光着脚在家里进进出出。——天气是一天比一天热了,穿鞋出门给菜地除草,到秧田干活儿,确实很不方便,还动不动就搞脏了,要人洗,哪有打赤脚来得爽利?而且,光着脚多凉快啊!
她和吴元光着脚,跑到田里给蔬菜浇水。辣椒茄子一天一个样儿,黄瓜架和番茄架上,每天结的瓜果吃不完。在菜地最边上,还有一片姜田,高高的杆子上开着黄色的大花,跟向日葵似的。
卢九月浇完菜地,又顺便给墙跟旁的那些花花草草也浇了点水。当初带回来的蔬菜种子里,夹杂着几包凤仙花、矮牵牛,卢九月便把院墙边的土松了,把种籽撒了进去。没想到这几种花都非常耐活,长得比外面的野菜还繁盛,到了初夏,墙边蓝色的紫色的红色的开成一片,十分好看。
天瓦蓝瓦蓝的,到了中午,没有一丝风。太阳白花花地照在田野和房屋上,热倒不是太热,就是特别晒人。中午大家吃过饭,都会歇一会儿。几间屋的房门大敞着,任由穿堂风静悄悄的吹着。整个世界仿佛凝固住了似的。就连核桃都会挑门口的阴凉地方躺下,眯一会儿,再抬头看一会儿天上的流云。
傍晚时分,卢九月和吴元便会跑去收鳝鱼篓子。这回核桃走在最前面,他们重复着早上走过的路线,每次到了埋鱼篓子的地方,核桃就停下脚,在挽着草结的地方汪一声,对后面两人示以提醒。
卢九月和吴元就会一边掏鱼篓子,一边拍马溜须:“哇,核桃好能干!”
“记性真的好好哦!”
“多亏你来帮我们呀。”
“乖!回去弄鳝鱼给你吃……”
狗子蹲在旁边高昂着头,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傲娇得不行。一直等两人收好篓子上了田埂,它才继续迈着碎步往前走,然后在下一个挽草结的地方停下,顺便接受另一波毫无底线的夸奖。
两个人和一条狗忙乎半天,收到了大大小小十来条鳝鱼。粗的比拇指还粗,细的跟筷子差不多。晚上回家时,吴元提着一串水淋淋的鳝鱼篓子,卢九月则喜滋滋地抱着两个瓜,进屋后立刻拿到朱云面前献宝,朱云一看就笑了。
“哪儿来的南瓜?”她把那个表皮发青的南瓜接过来,说:“咱们也没种呀,这是在哪儿摘的?”
“就在坪子另一边,”卢九月说:“这就是南瓜吗?我就说看起来一定能吃!”
“晚上给你们炒嫩南瓜吃!”朱云说:“下次再碰到南瓜,别现在摘,南瓜变老了才甜。咱们摘回来熬南瓜粥喝,还有里头的南瓜籽,晒干了也能炒着吃!”
吴元一听就说:“我就说应该再等一等摘的,看,你非不听。”
卢九月笑嘻嘻地点头,说:“行吧,下回听你的!”
晚餐朱云不仅煎了南瓜,还炒了脆脆的红薯梗。那些鳝鱼则交给了吴昆处理。一条条鳝鱼长得跟蛇似的,滑不溜手,卢志和跟朱云不敢杀,所以都是吴昆挽着袖子动手。他把鳝鱼剖开了,洗干净后剁成一截截的,然后从菜地里摘几条老黄瓜,切成滚刀块,做成鳝鱼筒烧黄瓜。
烧好的鳝鱼筒麻辣鲜香,汤浓味美,每次连汤都要被倒着拌进饭里吃干净。旁边的核桃也能得到几截鳝鱼肉。不过它吃的都是清水煮的,狗子不挑,一样吃得津津有味。
吃完饭,大伙儿各自回房休息。卢九月便去舀了水洗澡,出来后她皱着脸,对卢志和说:“哥,我脚上戳了根刺。”
卢志和忙说:“戳哪儿了?我看看。”
天色太晚,屋里光线又暗,看不清,陆志飞便点了灯来,一边碎碎念:“叫你穿鞋你不听,看吧,这会儿被戳伤了,该!”
卢九月非要犟嘴,说:“去田里戳的刺,又不是在家戳的。大哥说过下地可以不穿鞋!”
“哟,你哥的话是圣旨?”陆志飞朝她额头上戳了一指头,说:“那你哥让你从田里回来就穿鞋,我怎么没见你听过?”
卢九月立刻瞪他,还告状说:“哥,你看他打我!”
卢志和看她一眼,说:“不听话,就该打!”
“你俩反正是一伙的!”卢九月悻悻地说:“就我可怜,没人爱!”
卢志和被气笑了,“你成天跟个大姐大似的,让人家元元跟你屁股后面转悠,你还小可怜?……坐好,我来挑刺!”
卢九月靠在床头,就见她大哥捏着她的脚看,她忙指指脚底板上的一个小黑点,那地方不能碰,一碰就疼。卢志和便拿了根针,跟挤痘痘似的,两手挤着小黑刺,就着灯光慢慢地挑着,不一会儿,终于挑出来小小一点尖刺。卢九月揉了揉脚,咧嘴笑了,说:“哎呀,舒服多了。”
她好了伤疤忘了疼,第二天早上,依旧爽利地光着两只脚丫子,到田里去了。卢志和管了她几遭,卢九月嘴上好好好,该怎样还是怎样。后来朱云见了也笑,说:“由他们去。咱们小时候,农村里的孩子都是光脚跑来跑去,也没见有什么不好。”卢志和这才没再罗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