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漾哭笑不得地盯著通话结束的字样,不过随即手机又响起,同样是那个叫「蕴蕴」的女孩子,花漾知道这回「蕴蕴」一定很仔细很小心地查了号码,再三确认後才又拨了这通电话。这回花漾不打算给蕴蕴挂她电话的机会,一接通就先下手为强,「你没打错,这是简品惇的手机。」一气呵成。「喔,那他……」「简品惇现在不方便接电话。」对方静了静,猜测问道:「你是文华姊吗?」文华姊?哪号人物呀?「还是美娟姊?熙倩姊?」美娟姊?熙倩姊?这些全是和简品惇祖宗八代扯得上奸情的女人吗?倘若她一直答不是,不知道还有几十个女人的名字会从手机另一端飘出来。「我都不是,你应该不认识我啦,所以不用猜了……」花漾搔搔头,思量著要如何解释自己「罪魁祸首」的身分。蕴蕴先开口问了:「你是他新的女朋友吗?」声音听起来好年轻。这种询问口气听起来很像简品惇的女朋友是以「打」来计算。「简品惇很花心噢?」花漾心里有一些些的不高兴,讨厌脑海中霎时浮现的女人挽住简品惇手臂的画面,感觉有一股……酸意涌上。「也不算是,他都是结束一段感情後才又有下一段,每一段都分得很和平,没有任何一任女友埋怨过……」「谈过很多段噢?」她的双眉还是拧成一团。「我算一下……」手机另一端开始沉默,接著像在数羊一样,数字开始向上攀升,声音虽然轻微到近乎低喃,但不用每个数字都听清楚,只要听到手机另一端能为了算出数量而沉默十秒以上就足见简品惇的恋史有多璀璨,奸夫!「你也是其中一段吗?」不然怎么对他的历史了若指掌?「我?我是简品蕴,是他亲妹妹。」「呀?原来是妹妹呀!你好你好……」口气一松,花漾露出笑颜,没细想自己心情大好的原因。「我哥哥在忙什么?他……在睡觉吗?还是……在洗澡?」彻夜不归加上手机由陌生女人接,让简品蕴很难不想偏,以为大哥正处在哪个温柔乡里,连报平安这件重要事都给忘了。「呃……」方才得知简品蕴真实身分的喜悦瞬间风化成沙,即使在简品蕴无法瞧见手机另一端的情况下,她还是很内疚地低头忏悔。「他在医院动手术……」果然,手机传来了震耳欲聋的尖叫声。「动手术——动什么手术?!我哥发生什么事了?车祸吗?」然後一旁冒出另一道同样很震惊的吼声:「阿惇怎么了?!」简品蕴抢回手机,「爸,我还没问出来,你先不要抢电话,喂喂!小姐,你还在吗?」「我在。你们别抢著问,我直接说好了,他在市立综合医院,好,我等你,你拿笔抄一下,对,就是那里左转。他还没出来,四、五个小时有了,没关系,要是他推出手术室,到哪一间病房我再打给你,还是你到了医院再拨手机上来,嗯嗯,好,我知道了,bye。」简单一通电话里,她听到了家人的心急和担忧,那种恨不得立刻飞奔到医院的似箭心情,甚至没心思再追问他为了什么而入院,只想赶著来见人。这就是家人吗?花漾握著手机,感觉机身隐隐发烫,似乎能传达远端简家人的心急如焚。她没有尝过这种因担心而紧张的情绪,也没有让任何人给予她这样的关怀,因为她——没有家人。终於,简品惇由手术房推出,转入普通病房,等他再度清醒已经是八点多的事了。眼前一片黑雾,睁眼与闭眼之间找不出丝毫差异。床畔旁有人在碰撞著水壶,并没有发现他的清醒,简品惇猜测著倒水人的身分,是那个要花样的刺猬小姐?但,那股味道不一样……没有乳臭味。「呼——」倒了杯水喝的人发出了满足的喟叹。「蕴蕴?」他听出了那道声音的主人。「哥,吵醒你了吗?」「没有,醒来好一阵子了。」听得出来简品蕴的忧心忡忡,他试图放软了嗓,让一切听来再自然也不过了。「你还好吗?」「还好。」他扯动笑容,感觉左眼刺痛难当。简品蕴替他将枕头叠高,让他坐起身子。「还敢笑?都这么大了,竟然还学飙车族打群架!」误解了他的笑容,大松一口气的简品蕴这才擦腰开骂,口气里又是不敢置信又是责备。「早过了血气方刚的年纪了,怎么和毛小子一块起哄!别告诉我你现在才到了叛逆期噢!」俗话说,叛逆期在惨绿国中是一关,当兵又是另一关,这两关早就不知离简品惇多少年,现在才来作恶也嫌太晚了些。「正义感挂帅……」右手被简品蕴抓起来握著杯子把手,他暖声道谢,握牢了杯柄,凑近唇畔,将简品蕴替他倒来的开水饮下。「我听到了三个从来不会从你嘴里说出来的字眼……」简品蕴显得好错愕,幸好杯子已经转达到简品惇手上,否则将会有一个无辜的杯子成为她过度吃惊下的牺牲品。即使简品惇双眼被白色纱布缠绕,无法视物,也不难猜测简晶蕴此时此分脸上的表情有多震惊了。他自己也很惊讶好不好。「偏偏我不只说,更做了。」所以才落得现在躺在病床上的狼狈样。除了一些嘲弄自己的意味外,他倒没有其他太多埋怨的情绪。搬来椅子的声音传入他耳朵,听来颇有准备和他聊天的架势。「促使你正义感大发的原动力是什么呀?哥。」蕴蕴显得兴致勃勃。简品惇想了许久,「诅咒,星座书上大凶的诅咒。」只能挖出这个答案来对简品蕴及自己解释他一时反常的举动。「可是你不是向来不信星座吗?」「是不相信,不过无论信或不信,我现在的情况的确算得上大凶,不是吗?」他自嘲一笑。「没生命危险就是凶中带吉了。你知道吗?我和爸一听到你人在医院,吓得不知所措……」简品蕴握著他的手,「以前闯祸的人都是我和爸的特权,你的责任就是替我们两人收拾所有残局,你怎么可以让我和爸两个如此依靠你的人担心受怕,你明明清楚我们两人一慌起来就像两只无头苍蝇,只能可怜兮兮地团团乱飞而找不到解决之道,你怎么能放心让我们两个这么无助?」「你就是知道如何让我感觉内疚。」短短几句,已经将他定罪在不忠不孝不仁不悌的坏儿子、坏兄长,不爱惜自己的生命就如同不爱惜简家父女一样,不用指著他的鼻头大骂他莽撞,只要这条罪名一扣,他就倍感歉疚。「抱歉,让你们担心了。」简品蕴笑了,但知道简品惇目前无法视物,所以给了他一个很扎实的拥抱来代替她的笑容。他不懂撒娇,可家里有两个很会撒娇的家伙,让他也开始对於这种肢体上的拥抱感到理所当然。「爸呢?」总觉得少了另一只无头苍蝇的嗡嗡叫声,挺不习惯的。「被急电招回研究院去了。」研究院在下个月要举办一场博览会,以三国为主题,这些日子,简家爸爸几乎以研究院为家了,昨天好不容易拨空回家陪一对宝贝儿女用早餐,得到的消息却是儿子和一群飙车族械斗住院的青天霹雳。「哭红了眼回去的。」简品蕴补上一句。「我一直怀疑,爸被死去的妈给附身了。」没见过大男人这么爱喷泪的,跟他印象中的妈妈一个模样。「哈哈,同感。」习惯的,她举起右掌要和他来个givefive的默契,但伸出了手才猛想起他看不到,又无声无息地将手放了下来,故意装出移转话题的轻松态度,「等会你们律师事务所开工时,我再打电话去替你请假。」提及了正事,简品惇轻叹:「我手边有两件案子要处理,这下子可麻烦了。」几时能出院还是未知数,九成九也赶不上法院开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