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冷冷看他:“你就不想知道,这封信为什么只到了我手上?”“何必猜测呢,你只要做好你的工作,坦坦荡荡,会出什么问题?”合着还是我愚蠢了。苏珊很快敲门进来把东西交给他,他翻了翻,递给我:“晚上我还见一个客户,你去哪儿,我让司机送你。”我不动。他笑:“要不要让苏珊陪你吃晚饭?”吃你个六!我狠狠甩上了他办公室的门。果儿的婚礼定在农历十二月廿,黄道吉日,婶婶问我的意见,我说好。父亲问,是不是急了一点。我说,今年年头好,这个日子也好,拖到明年,万一拖过奶奶祭日可不好了。父亲又问果儿的意思,果儿看着我说:“就按哥说的办吧。”我还没有来得及把这封信交给科长,他先找我去了他办公室。他并没有马上说意图,只是问我:“晓星啊,听说你跟‘鸿鹄物流’的老总周扬曜是校友?”我心猛跳了一下,说:“啊,我们是很要好的朋友。”“哟,他可不简单啊,十来年的工夫,生意做这么大了。”我问:“科长,您找我有事?”“倒没什么大事,我一个在海关工作的朋友说,周扬曜今天去公安局自首,说是走私,数目还挺大的,已经返还到海关了,顺利的话很快就会到咱们这儿吧?”我握着茶杯,惊讶说:“不会吧?!”他盯着我的表情,说:“这可说不好,你跟他这么要好,去过他办公室吗?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我想了又想,说:“……我还真没注意。”他笑眯眯说:“那行,那你先回去吧。”出了他办公室,我觉得腿肚子哆嗦,扶着墙壁站了一会儿,到会议室外面的阳台给周扬曜打电话。他接的倒快,语带笑意:“宝贝儿?”“你今天去公安局了?!”“哦,你已经知道了?”“你玩什么呢?!”“嗨,我总不能为了洪峻一个,把整个公司搭进去吧,所以啊,我上公安局举报他去了。”“……真的?”“真的。哦对了,你把信交上去没有?”“还没有。”他的语气瞬间凌厉:“啊?!怎么这么不听话?!还给我打电话!快去,把信交了!”没等我说什么,电话就掐断了。我回办公室坐了个把钟头,重新去了科长办公室,把信交了上去。科长问我是什么。我说,不知道谁寄来的。他花了五六分钟时间看了看内容,又正反面看信封,说:“怎么邮戳都看不清楚了?”我说:“哦,留在门卫好些天了吧,大概是淋了雨了,邮票都不知道被谁撕走了。”他把信放在桌上,顿了顿,说:“晓星,我问过门卫,你收到这封信有些天了,是不是?”我麻木极了,没有回答他。“你是个好孩子,否则检察长也不会这么看好你,可是这件事,你怎么就犹豫了呢?别人跟我讲,我还不信呢,你忘了你是人民检察官?!”他说完了,长长一声叹息,似乎等我忏悔,办公室里没声音。我低着头,没什么反应。最后他很失望的打发我出来了。那天下了班,我给周扬曜打电话,想见一面,他说正好呢,叫果儿跟陈皓一起吧,再过几天他们就结婚了,红包还没给呢。我抱着电话吼:“你就不能改天吗?!就我们俩,不行吗?!”他愣住了,轻轻笑,说:“怎么了?”我张着嘴不知道该从哪一句说起,半天才憋出一句话:“你别当我是白痴。”他一直沉默着,好久才说:“抱歉,我刚想起来,晚上还有点工作,要不明天什么时候再聚聚吧。”我怕他挂电话,我知道电话挂了我不用再想找到他的人:“你别挂!……我叫果儿他们出来就是了。”一桌四个人,就只有陈皓这傻瓜开心得跟什么似的,果儿似笑非笑看着我们俩,我不做声,周扬曜把玩着酒杯,喝得很少,一杯啤酒下去,就直接掏了一个硕大的红包出来,笑说:“呐,东西呢我买不好,你哥也没时间,俗气点儿了别介意啊,祝你们百年好合,早生贵子。”陈皓连忙推托:“你这是……”“谢谢。”果儿倒是爽快接了过去,随手放在桌上。我一句话都没有,不断给自己倒酒,一直到周扬曜伸手过来捂我的杯子。这顿饭吃得真不是滋味,后来怎么散场的我都不太知道了,我就那点酒量。那天我坐了很久才找到力气站起来。童话讲完了,我的完美情人,亲爱的周扬曜主席,他掉下来了,我也掉下来了。田晓星,我跟自己说,你这蠢蛋,你以为呢,好事都落你头上?算了吧,他是自作孽,你救不了他的,你都要自身难保了。我的脑子终于恢复了运作,想起来在海关有几个朋友,都是跟我年纪相仿的,有一个还是中学校友,大学学校也只隔了条街,各自毕业以后在市府组织的事业单位相亲大会上见过,必须马上联系他,问清楚情况。我很快找到了这个人的电话,他好像并不意外我会问,说:“周主席那儿基本上已经不用调查了,现在就是洪峻他们兄弟两个人,还有李爽。”“李爽?跟他有什么关系?”“啊?你还不知道啊?这些走私的货,可都是李爽他那公司的呀。你说世界小不小,咱们这一个学校的,可都聚齐了,老校长要是还在世,不知道他是想哭还是想笑。”我怔怔握着电话。“这案子啊,其实要交也可以交给你们了,洪峻兄弟俩虽然没周主席自觉,可证据摆在这里,货我们也查到几批了,足够起诉了,我估计也就这两天了吧,哎,批捕人的时候啥感觉?特爽吧跟判官似的。”胃一阵绞痛,我说:“是挺爽的。”我仍然找不到周扬曜,他没有去公司,也没有被拘留,否则他爸爸会知道。我质问苏珊,恐怕只有她知道他去了哪里。我几乎要掀她的桌子,她却闭口不言,末了,给筋疲力尽的我倒咖啡,说:“田先生,这是周总的意思,给您递信的是洪副总,周总不想你们中间的任何一个人出事,尤其是您,您该明白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