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瑶胃里猛地犯恶,干呕了两下,恍惚发声:“宸渊,救我!”
她是下意识地呼救。
被夜阑催动毒物浑身无力的人连剑都拿不稳,晕厥在囚牢地上。但蓦地听见君瑶气虚声音,宸渊瞳孔骤缩,分不清是潜意识和思绪哪个先波动,等他眼前事物重新清晰,灵剑已经架在了夜阑的脖颈。
“你休想逼迫阿瑶做她不愿的事,除非我死……”
“不自量力。”夜阑压根没把他放在眼里,单手钳制着君瑶不松开,只用另一只手与宸渊过招。
十八层囚室摇摇欲坠,君瑶从没看到过宸渊拼尽所有修为的样子,好似以往那一千年中哪怕他身负重伤也依旧游刃有余,唯有这次不同。
如今的夜阑太强大了,而剩下三成修为的神明难免力不从心。宸渊落了满身伤痕,他抬眼看向君瑶,忽而有些释然地笑了。
君瑶莫名有种不祥的预感,果然,下一息她就看见宸渊将欲刺向夜阑的灵剑在半空陡转方向,直指自己的腹部丹田,没入。
神明的金丹光芒大盛,在触碰到剑尖的同时,如冰川遇上热潮,瞬间融入灵剑。
君瑶不可置信地看着这一幕,以金丹祭灵器,这是天族最强大的秘术,也是禁术。因为一旦用了这招秘术,失了金丹的神明会在一炷香时间内灰飞烟灭,而继承了金丹所有修为的灵器则会变得无比强大,脱离原主的控制后,极有可能变成无主妖器为祸生灵。
宸渊清楚使用禁术的后果,可还是这样做了。
失去金丹强弩之末的神明,以最后的意念控制着愈渐强势的灵剑,夜阑不得不松开君瑶,认真应对起来。在一炷香时间快到之际,宸渊终于寻到了一个细小破绽,灵剑没入夜阑的心口,然后自己的身体逐渐透明……消散……
君瑶瞳孔骤缩,她在怨念最深的那段时间里,曾想过无数次宸渊的死状。有被她挖心而亡,也有被她剖丹而死,甚至狠辣地想过将他一刀刀凌迟然后丢入魔族熔浆。却从没想过,他会为了自己不被夜阑玷污,施展禁术。
“宸渊?你也跟他一样疯了是不是?”君瑶箭步冲到他面前握住他手腕。
微凉体温贴着掌心传来,这双手曾无数次抚过她妖身毛发,哪怕过了三百余年也依旧是最熟悉的触感,此刻却逐渐变得透明、虚无,离她远去。
宸渊注视着君瑶脸上紧张神色,眼眶好似腾起一层薄薄水雾,他忽然觉得,哪怕是死也值了。至少,他的小狐狸终于不再恨他,也终是在望向自己时不再横眉冷对。
仙身难筑,消散却如摧拉枯朽般容易。宸渊抬起已然透明的手,抚平她皱起的眉头,又触碰到君瑶纤长眼睫,覆盖住她的眸。
他从不愿见她眸染痛楚,也不愿她见到自己死亡这样残忍一幕。
“阿瑶,这不是弥补。”宸渊在最后一刻轻笑道:“自从我知道我爱你,之后的每一分每一秒,都……”
只是爱你。
君瑶的视线被他手掌遮挡住,再重新恢复视觉,是宸渊的仙身彻底消失。
一点湿润温热从眼眶流出,划过微凸起的颧骨和脸颊,最后滴落地面,蒸发。
“你哭了?”身后夜阑冷冷出声。
君瑶悲伤情绪顿时收起,转过头去,“你怎么还没死?!”
宸渊的灵剑被他拔出丢在地上,心口血淋淋的,呼吸也有些乱,但瞧他只是眉头浅皱就知道,夜阑并没有事。
君瑶盯着他,受了重伤倒在一旁的久岳突然出声:“鬼王是不死之身,宸渊那一剑只能封印掉他大半法力,但杀不了他,不过……暂时阻止他发兵剩下四族是足够了。”
君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囚牢的,只记得夜阑双手沾满自己心口流出的血,轻擦在她眼角,一遍遍地问她为什么哭,是不是为了宸渊哭。
到后来,君瑶被他问烦了,冷冷回了句:“是又如何。”
大抵是她的承认再度惹恼了夜阑,君瑶在他的鬼术下昏迷过去。
再醒来时候,是在宫殿内的床榻上,夜阑手指曲起,指关节轻刮过君瑶眼眶道:“你醒了?”
真是一句废话。君瑶转头朝向内侧,用被褥盖过发顶,打定主意不让夜阑碰到她分毫。
但被褥再厚,也挡不住夜阑低沉的声音穿透,“瑶儿,明明我比宸渊先遇见你,也比他先爱上你,为什么你眼底始终都只有他一个?!”
“他宸渊冷心冷情,剖了你两次妖丹,为什么你还是放不下他?!”夜阑咬牙切齿地质问着,伸手把君瑶从被子里剥出来。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君瑶背对着他。
她对宸渊从爱到恨,到形如陌路,那人早就不存在于她心中了。只是今日宸渊为护她献祭金丹,说不感动是假的。但真要细数究竟有多少感动,其实也并没太多。
左不过是终相信了他最后留下的那句话。所做皆非仅仅是弥补,无情无欲的上神宸渊,好似是真动了情。
这事要说出去,定能震惊全天族的神明,只可惜……没机会了。
夜阑手指搭在床沿敲着,声声如滴漏催促着时间,“瑶儿,回答我的问题。我到底哪里比不上他宸渊了?”
君瑶冷笑,她从未将两个人进行比较过,但如果夜阑非要个答案……她道:“至少他知道自己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