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双手紧紧握住刀柄,浑身颤抖,长刀却也仍旧平静搁在她膝边,岿然不动。最终不得已放弃,整个人都趴倒在地上,呜咽啜泣,极轻地呢喃着墨筠的名字。
宸渊像是后知后觉,这才问了句:“墨筠死了?”
“是啊。”君瑶抬头去看他诧异的脸色,漫不经心道:“我亲手杀的。”
宸渊眉头蓦地一皱,“为何?”
“没为何,就是恶心他那副虚伪嘴脸。”君瑶耸耸肩,瞧见宸渊面色忽而变得复杂,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难看,笑道:“怎么,现在发现魔族心思歹毒,后悔方才说过的话了?”
宸渊叹了口气,知道她指的是自己甘愿陪她入魔之言,淡然摇了摇头,“没有后悔,我相信你有缘由。只是从今往后你厌恶谁,由我替你去杀便是。杀伐太重,易遭天谴,不想你的双手沾上鲜血。”
君瑶眼睫颤了颤,不曾想到宸渊竟也会说出这种话,像是真要弃之天道于不顾。但相比起君瑶,更震惊的还要属白鹭。原本眼泪如泉涌的姑娘在听见宸渊这话后,一时间连哭都忘了,怔怔抬头,“上神你怎么能……”
“怎么不能?现在他只听我的话啊。”君瑶打断她,笑盈盈地看向宸渊,眉梢微扬,“你说是吗?”
宸渊道:“是。”
君瑶道:“那你先回陵炀殿,我解决完这个麻烦要吃糖醋鱼。”
宸渊当即应下,“好,我等你。”
君瑶望着宸渊走远的背影,依旧是积石有玉,列松如翠的仙人之姿,哪会有人觉得方才那番不讲道理的话会是他说的。唇角几不可查就勾了勾,心里有种莫名的欢喜。也不知到底是因为白鹭的狼狈,还是因为宸渊对她言听计从,亦或是……
她揉了揉额角,不去想那些了。
君瑶从王座上站起来,一步步走下台阶。没有弯腰,仅用灵力就轻松掌控了地上长刀,握在自己掌中。
“宸渊已经走了,你没别装可怜的必要了。”刀尖直指白鹭,君瑶道:“说吧,非要见我到底有什么目的?”
白鹭直起身看她,眼底尽是坦然,说的还是那句话:“但求一死。”
“理由。”君瑶冷冷问她。
白鹭方才因为诧异而止住的眼泪顿时又如开了水阀,哗哗留下来,“因为……我想墨筠了,我想去找他。”
“这与我何干?”君瑶冷笑了声,“难不成你想让我再帮忙回忆下,他是怎么死的?”
“不是的……不是的……”白鹭泪如雨下,“我想要自废金丹过很多次,但都被曦和仙君发现拦了下来。曦和仙君说,我的命是你给的,我没法决定自己的生死。”
“原来如此——”君瑶恍然。前段时间光顾着想法子复活宸渊了,她那师傅至今还不知道真相,替她不平呢。
如果是半个月前,白鹭说这番话还有些道理,但如今嘛……
君瑶温声笑了笑,“可惜了,你的命不是我给的。当初墨筠给你的妖丹,其实是其他妖的,所以我也没资格决定你的生死。”她眉眼弯弯,笑意深浓,话语却比千山冰雪还要寒冷:“不如你找来他们问问,放不放你去死?”
“这要如何找得……”白鹭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被剖过丹的妖早就暴毙了。
君瑶“啧”了一声,被她一心求死的无能模样弄得心烦,低骂道:“你就这么想死?”
“是啊……每时每刻都想死……”白鹭胸口闷的透不过气却又无法真正地窒息死去。膝盖一软,蓦地跌坐在了地上。她双唇发白的没有丁点血色,扯动嘴角想笑,最终露出的表情却比哭都难堪,真真是辜负那张美人脸。
“没了他,我独活不下去了……我宁愿他从没救过我,从没害过人,至少那样我还能多看他几眼……而不像现在,生不如死。”
君瑶没在正殿多留,离开的脚步很快。直到白鹭崩溃呢喃的声音渐渐听不见,她才深呼吸了一口气。
被白鹭嘤嘤哭到心烦是真的,君瑶素来不喜欢这个遇事只会哭的女人。但更多的,是她忽然有一点困惑,想不明白真有人会为了失去挚爱而觉得人生自此索然无味,寻死觅活吗?
她想,该是没有谁离不了谁,也没有谁离开谁就会活不下去罢。
君瑶回到陵炀殿时天已经黑了,魔族的夜没有星月,暗沉沉的。仅有廊道几盏灯笼透出昏黄微光,照亮庭院。
秋千旁石桌上摆着她最爱的糖醋鱼,而宸渊就坐在一旁,用灵力维持着饭菜不变冷。君瑶缓步朝他走去,竟莫名觉得这场景很温馨,像极了人间窄巷中妇人等着丈夫归家。
“问你个问题。”君瑶在他对面坐下,拿起筷子幽幽搅着碗里米饭,“如果有一天我死了,你会怎么办?”
宸渊奇怪看她,“自然是救活你。”
“如果救不活呢?”君瑶追问。
“在我这里没有如果。”宸渊道:“只要是我想救活的人,饶是阎罗亲自来讨也只能空手回地府。”
他胸有成竹。君瑶得不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没忍住直接把筷子拍在了桌上,发出一声重响。
宸渊皱眉一愣,见她似乎动气,强势态度瞬间软了下来,“怎么突然问起这个问题。”
君瑶别过头,把心里那阵子诡异情绪压下,“没什么,就是想知道。你认真答便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