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虹用手臂上的长刀,用力切开虫王身上被硫酸烧焦的黑痂。
那些不断蠕动的黑蓝色烧伤组织流淌着粘稠的紫黑色液体。那些液体流到灰褐色的走廊上,在厚厚的金属和岩石留下一圈一圈的腐蚀痕迹。走廊里弥漫着浓重的腥臭和烧灼相互混杂的复杂气味令人作呕。但他根本顾不上这些,而是在这片混乱中寻找着金属装甲的踪迹。忽然,他从紫黑色液体中发现了一处灰褐色金属的一角,那是已经被吞噬了的戎戍!
粉色小虫源源不断从地上,从墙上,从头顶的天棚上向虫王汇聚。那些照明的灯光被成群结队的粉色小虫遮挡,在地上和白虹纯色装甲上投下了巨大的摇曳的诡异阴影。
他的机体上已经有多处溅上了紫黑色的腐蚀液体,留下了一片片斑驳的灰褐色灼痕。现在白虹明白了,为什么这座堡垒整体呈现奇怪的灰褐色!原来,它早已见证过了这虫潮的强大。
新的藤蔓迅速生长,不甘地填补这个缺口,很快,那一角就被重新淹没。白虹立即用硫酸炮将眼前的藤蔓全部烧焦,急切地在焦黑的缝隙中继续挖掘。“看到你了!坚持住!”他一边切割一边鼓励着被困的战友。终于,在白虹的帮助下,戎戍挣脱了虫王的束缚。
失去了原本已经吞入的食物,虫王勃然大怒,伤口处伸出的藤蔓凶猛地扑向他们,势要将他们重新吞噬。白虹迅速挥刀斩断那些缠绕而来的藤蔓,全力掩护戎戍撤离。戎戍却不肯独自离开,架起激光炮准确地将那些藤蔓一一轰断。
“指挥官在哪里?不要伤到他!”白虹焦急地问道。
“抱歉,大副,我不知道,他没有和我们一起……”
白虹怒吼:“你们把他一个人留在二楼,没人劝阻,也没人跟随?!”
“很抱歉……”戎戍的装甲被虫王的消化液腐蚀得很厉害。他损失了一部分音频接收器,光学镜也模糊了,侵入机体的腐蚀液烧灼得他被疼痛折磨得颤抖不已。眼见得藤蔓不断生长,白虹将戎戍推向走廊转角:“你走吧!去三楼停机坪!”
“那你呢?”
“少废话!快走!”
“保重!大副!”戎戍变形小型坦克飞快地逃走了。
白虹没有回答,只是架起聚核黑洞炮向着占满整个走廊的粉色藤蔓攻去。
他在内线呼叫:“指挥官!请寻找坚固房间躲避,我来找你了!”
白虹很清楚这其中的危险。最好的选择是带着他救出的那些人立刻回到飞船上去,任由通天晓自生自灭!通天晓死了最好,以后,白虹就可以不用担心有人知道他火种的秘密,再也没有人惦记拿他的火种去拯救赛博坦了。白虹拥有夜枭号,和上面的大量武器、能量,他还有苍山。但是,白虹悲哀地发现,他的内心,不允许自己独自逃生。他要去找他!即使是一同赴死,也要奔到他身边去!
或许,真的,白虹的中央处理器被埋下了控制程序。白虹曾经一直对所有人这样宣称,自己却从未真正信过。但是,现在,白虹无法解释自己的选择。
不过,令他欣喜的是,通讯器中得到了通天晓平静的回应:
“白虹,我这里很安全!不需要救援。我已经命令温德尔他们前来一同接应,你带领大家立刻撤离!”
他还愿意信任温德尔。白虹却不敢把希望寄托于他们这种人。
他们在这里探险,钢铁意志号上只剩下温德尔和他的两个值随着沙暴、冥索三人,以及战斗力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负责后勤的紫电和离子歌。如果他们趁机开走了钢铁意志号,没有人能阻止得了!虽然白虹给温德尔他们的机体做了改造,又一起训练了那么久之后他们对白虹表现得很亲近,但是,白虹无法完全信任他们。
——实际上,战斗了这么久,白虹能付出的信任与日俱减。霸天虎是崇尚强者和胜利的阵营,鲜有像他的大队这样可以相互交付后背的。踩着别人的火种前进,乃是大多数部队中的共识。温德尔他们来自霸天虎,又做过那么久的星际海盗,在白虹看来,没有人看着他们,抢占资源丰富武器充足的钢铁意志号离开简直是一定的。
鞭长莫及之时,白虹必须把夜枭号留下,以备他们日后的旅行。本着能量块不能放在一个仓库的原则,白虹在三艘飞船上都存了不同量的超能量体。如果他和通天晓能活着出来,现在夜枭号上的资源足以支持他们找到下一处超能量体矿。
趁着用聚核炮开辟出一大片空地,白虹百忙之中断开了与夜枭号的精神链接,立即远程接入了钢铁意志号。意外的是,温德尔居然真的已经在赶往这里的路上了。白虹当机立断,将钢铁意志号的操控密钥修改为苍山的信息。随后,他在公共频段发布命令:“所有人听着!现在,我任命苍山为三艘飞船的代理船长!所有人听从苍山的命令!戎戍担任代理大副。直到我把通天晓指挥官平安带回来!温德尔,请你接应夜枭号,配合苍山和戎戍带领所有人都逃出去。”
温德尔答道:“没问题!大副!我用我的拐杖发誓,保证一个不少!希望一会儿你们出来的时候,这些小可爱能把你晕船的毛病治好了!”
从钢铁意志号的视角,白虹看到,一片连绵不绝的炮火声中,几架空军小队的飞机正从堡垒的停机坪上方飞出来,他们的身上都挂着陆军小队。如影随形,从堡垒中追出几条粉紫色的藤蔓,它们贪婪凶猛地缠绕而去,誓要将空中的战机和士兵一并吞噬。
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和藤蔓被炸碎四溅的紫黑色腐蚀性毒雾。炙热的阳光透过弥漫的毒雾,把这些不断地扭曲翻滚的藤蔓,照耀成一片来自地狱的业火。只是,任它们如何伸展舞动,都再也抓不住任何一个猎物。
看到这景象,白虹再一次一刀斩断袭来的藤蔓。心中暗自点头,支援来得非常及时,所有的队员都已经安全撤离,除了他们俩。
也算达成了通天晓的一部分心愿吧!
“苍山,定位钢铁意志号,拿下它!全员转移。把夜枭号留给我,停在rz-4号星。你带大家乘棱刺号或者钢铁意志号快走吧!如果我能活着出来,再联系你!”不顾苍山的大吼,白虹断开了通讯,以及,和飞船的精神链接。
“好了,指挥官,大家已经全部安全撤离。除了你!我来找你了!”
通天晓的回答听着有点心不在焉:“我说了,不需要救援!服从命令!你立即撤离!”
白虹笑着用聚合炮继续开辟着前进的空间:“指挥官,这次,我要抗命不遵了!”
“你……!”通天晓气结。
“呵呵!”
不知道为什么这个时候,白虹突然想笑。
也许,是因为他又一次违背了通天晓的命令,而通天晓对他毫无办法。也许,是因为他于此生死存亡之际,感受到了比恐惧更加强烈得多的复杂情绪。
与这种情绪相比,那自出生起就如影随形从不肯放过他的“恐惧”,此时虚弱得不堪一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