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爷。”侍从将北静王从蒲团上扶起,北静王水溶看了那庄严肃穆的佛像忽想起自己这罪孽深重之人竟也鬼使神差得来求拜,大抵不会被保佑的罢。
恍惚着,思绪便随着那袅袅的香烟回到了儿时的记忆。
六月三十日那天,是他初次见到湘儿日子,也是在这么一个阳光明媚的清晨。
那时在父王怀里的她小小的脸皱成一团,脚丫也好似只有他的手掌大小,在小脸的衬托下显得异常硕大的眼睛圆溜溜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正咯咯咯笑得灿烂。
他是知道母妃肚子里有一个弟弟或者妹妹的,还记得那时温柔的母妃问他是想要妹妹还是弟弟,他想都不想说要妹妹。
他话刚出口再旁边的父王猛地扇子他一巴掌,直指着他道:“北静王府最不欢迎女儿,你记住了。”
母妃那时也没有同往常一般维护自己,只是拿一双眼十分忧伤地看着自己。
幼时的他不懂这些深意,只气得跑了出去,在同窗家里一住便是几个月,王府多次来请他只不依,直到听闻母妃生了个女儿才不情不愿地回到府中。
见到父王正眉开眼笑地抱着妹妹,想着父王就因这个小生命自己被无故扇了一巴掌,心中不免更为气愤,只扒着父王的手臂让他也看看妹妹。
就是那一眼,几乎使他入了魔障。居然能有一个凭空冒出的妹妹不由分地出现在自己的生命里,该是多么不可思议?水溶已无从说起,但是水溶却清晰地记得那时的他不由自主地伸出手想去触碰这个新生的小生命。
可还没等水溶触碰到小妹妹的脸,她反而一口含住了水溶的指尖。
吓得当时他拿出来也不是,不拿出来也不是。只好无助地用眼神向父王求助。
却发现父王并不打算帮他,只好笑地看着兄妹打闹。
看来只能自己解决了呢,于是年幼的水溶有些吃力的在保证他不会摔倒的前提下蹲下身来对这位初生的小郡主说:“我的手不能吃了啦!”
可能连他自己都未曾查觉他的声音是何其的温柔。
小郡主许是听懂了水溶的话,不出片刻她乖乖的把嘴张开,而水溶的也趁机把手抬了起来,却是不敢再碰她了。只是默默地看着父王怀里的小生命,不知怎么的,心柔软地一塌糊涂。
心里口里只有一句话:水湘,欢迎你降临北静王府。
后来水湘在他的注视里一点点长大。
起初他也只是将她当成亲妹妹来看待,可是不知为何看着妹妹那淡淡的峨眉,一颦一笑皆是万千风华,每每笑时裙裾飞扬。十五六岁的少年哪能不怀春?再一场荒诞的旧梦后,水溶第一次深刻思考了自己的心意,那旖旎梦里的罪恶第一次直白白地摆在了少年的面前。
他选择了按耐,每每见到水湘明媚如春的笑意时自己内心的罪恶便越积越深,后来在一个樱花纷飞的春日里,终于按耐不住的他怀着满腔的情意,轻轻吻了梦里的姑娘。
回忆夏然而止,水溶垂了垂眉眼看向正朝自己过来的主持,只见那主持见他时眼神诧异不已不免有些疑惑。
那主持悠悠叹了口气道:“王爷可知这世间之事皆有因果若是王爷还欲行接下之事,必会遭受不能承受之重,还请王爷三思。”
水溶未语,想着自己袖中的圣旨,又想着那空白的卷宗,圣上明摆着让自己诬陷忠臣,如此伤天害理的事,自己的罪孽本就如此深重。报应又将会是如何呢?
还没等水溶开口,那厢已有僧弥敲门,主持这才歉意地去打开门同门外之人交谈。
因离得远,水溶只看到那小僧背后有位尚且年幼头戴帷帽的瘦弱姑娘,那姑娘身着杏色的长裙倒是同水湘常穿得一样。
忽闻侍卫在他耳畔轻声道:“王爷,我刚刚在上山时看到林府的轿子,听说林盐政膝下只有一位独女,估摸着就是这位了,按理说自从林夫人去世之后,林盐政就将独女送到金陵,这林姑娘应当暂居贾府才是,只是不知为何如今会到了扬州难不成……”
“什么?”水溶也是一怔,下意识往那位姑娘看去,那姑娘却已不见踪影,只有主持正朝他走来。
默了一会到底没敢询问那位林盐政的近况。
直至下山时才忽开口:“临风,本王是不是不应该这么做。”
那位名为“临风”的侍卫上前道:“该如何临风不知,但是临风知道皇命不可违,若王爷因为一时心软那遭殃的该是我们王府了。”
“你吩咐下去,令扬州重要官员今晚到扬州知府一叙。”水溶闭了闭眼,最终还是下了如此命令。
扬州的微风萦绕着丹秋桂子的芳香,此时黛玉泪眼汪汪得看着父亲强撑着病体还要出门赴宴,只倔强地将那朝服抱在怀中,一动不动地看着林如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