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暴风雨在荣国公府算是过去了,但同样的一场暴风雨,在长安候府所造成的影响,却远比在荣国公府所造成的影响更重,也需要更久更久的时间,才能过去。
长安候府中的众人,在宫宴尚未结束时,就先后从宫里出来了。
长安候本还在宫宴上与他人推杯换盏,得了夫人的信儿让他赶紧出宫,他不敢耽搁,只能快快出宫来。
可等上了马车,却忍不住埋怨,“大过年的,到底是出了何事,这时候要我出宫?”
难得君臣齐聚,权贵俱在,这时候一些想见又想不到的人,总能见到。凑上去敬杯酒,不着痕迹的奉承两句,交情也就来了。事后再想求上门去,也有个说头,也好进门。
长安候一般身量,身材也有些发福了,从那年迈的容颜可窥见,年轻时这也是颇负名望的美男子一枚。只是,到底不禁美色,又每天忙碌着算计逢迎之事,面上便带出几许谄媚来,衬得整个人没了年轻时的风采,泯为众人。
长安候从来不是个能干的人,早年凭借出色的容貌迎的长安候夫人进门。可夫人再能干,也只在内宅,官场上的事儿却嫌少能插上手。也是以,长安候凭借一身本事,现如今也不过在衙门中担任着五品的虚职罢了。
即便如此,长安候府在京城还能算是数得着的勋贵,虽然摆脱不了正在走下坡路的势头,但总归还半死不活的吊着,提起来也不至于让人说些太刻薄的话。
这其中固然有一部分原因,是长安候能拉低身段,该伏低做小时就伏低做小,另一部分原因,却与长安候夫人圆滑的“外交”手腕脱不开关系。
每年不知多少美人或古董银子送出去,这也多亏的长安候夫人经营有道,府里很是有几个日进斗金的铺子。不然,长安候府想要维持花团锦簇的模样,且不容易。
也正是深知,府里现如今的繁华离不开夫人,长安候对夫人很是敬重。
具体表现在,夫人但有所请,即便他正在美人的肚皮上耕耘,也得赶紧起身去见夫人。
长安候对长安候夫人的敬重与敬畏,由此可窥见一二。这种情绪深入骨髓,即便到了宫宴上,夫人但有所要求,长安候也是不敢推辞,即便百般不愿,但也不敢耽搁,说出宫也就出宫了。
可虽说出了宫,长安候心中却未尝没有怨言。
尤其是这一路走来,宫道凄清,除了他之外,别人竟是都还在享着美酒、美食,与陛下的天恩,就愈发衬得他现在凄惨了些。
长安候不止一次想中途倒回去,可又想到,夫人不是那无理取闹之人,他若耽搁了时间,回头耽搁了大事儿,悔之晚矣。
心中明白这个道理,但想到错失良机,以后还不定什么时候,才能再见到昭阳王,长安候也是怨愤的很。
以至于一上了马车,就忍不住对着长安候夫人开炮,“有什么事情不能等到宫宴结束?也没多长时间了,有什么事儿等回了府上再说难道就晚了么?”
话落音,长安候随手放下马车帘子,人也一屁股坐在旁边上的榻上。
他这时候才抬起头,看向长安候夫人,一看之下整个人宛若见了鬼似的。
长安候夫人满面泪珠,人呆愣楞的像是丢了魂。再看她身侧,有个明显的隆起,长安候惊惧之下起身过去一看,结果正好看见自家淑清那张执拗不孝的脸。
长安候惊过后又疑,疑心之下又畏,他颤着手指指着林淑清,“胡,胡闹!大过年的,你把淑清带马车上做什么?我知道你觉得女儿过的不容易。宴洲不在京城,只留下女儿自己在婆婆跟前伺候,受了苦受了磋磨也没人说。可现在宴洲不是回来了吗?又是大过年的,淑清也是出嫁的人了,你哪里还能将她往年娘家带,要是让荣国公府的人知道了,该苛责女儿了。”
长安候甚至还掀开了马车帘子,喊人过来,“快,快把三姑娘送到荣国公府的马车上去。”
他这话才刚落音,长安候夫人就一把扯过帘子来,命令外边的车夫说,“启程回侯府。”
“你做什么?唉,夫人你可不能糊涂……”
“我没有糊涂,但愿你也不要糊涂。”长安候夫人一把抹掉脸上的泪,“有什么事儿回去说,别在这儿叽叽歪歪的,传出去只言片语,咱们一家子都别做人了。”
一家子都别做人了?
长安候的动作一顿,再不敢说道什么了。但他眉头却一直紧皱的,不时还看上一眼昏睡不醒,额头有伤的林淑清,不知是在揣测什么。
一路安静到了长安候府,长安候夫人将所有人都打发了,连带着世子夫妻,府里的二公子,她也都一并打发他们回院子歇息去,她则让婆子抱起林淑清,与长安候一道回了正房。
等正房安静下来,周围的婆子与下人们也都散了,却闻正房中突然传来叮铃哐当一串响声。继而,便是长安候带着滔天怒气的嘶吼,“我打死这个不孝女!”
长安候夫人不拦着,只指着昏睡的女儿说,“你打,你现在就打死她。我但凡拦着你,我出门被马车撞死。”
长安候看着夫人平静笃定的模样,突然被吓着似的,不敢动了。
但想到这逆女偷人,竟然给荣国公府的公子带绿帽子,他也是头皮发麻,战战兢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