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夷光说着,已扬声叫起“大寒”来,“热水好了没?怎么还没送来,将军还等着梳洗更衣呢。”
却是叫了好多声,都不见大寒应声,也不见其他人应声,想是只当她和傅御“小别胜新婚”,这会儿不定正怎生的情热意浓,所以都远远的躲开了。
不由红了脸,嘟哝了一句:“一个个脑子里成日都想什么呢!”,然后在傅御揶揄的眼神中,往外叫人去了。
一时热水总算来了,许夷光亲自服侍傅御梳洗了,又换了衣裳,眼见天色已经暗了下来,便吩咐大寒:“今儿早些摆饭吧,早些吃完了,将军才好多陪哥儿们一会儿。”
大寒笑着应了“是”,自去外边儿传话去了。
晚膳吃的是羊肉火锅,除了片得薄薄的羊肉牛肉,还有一碟黄灿灿的豆芽菜,一碟绿油油的菘菜,并一碟水灵灵的萝卜。 许夷光一面给傅御夹菜,一面笑道:“豆芽菜是王三娘自己泡发的,说她有独门秘方,等到最冷的时候,咱们也能吃上,倒是没想到我当初随便一挑,便挑了个宝。这菘菜是咱们窖里存的,听石夫人的,存了足足几百斤,够吃到开春了,萝卜则是王夫人日前送来的,说她家有一块热地,四季里种旁的都不行,惟独能冬日里种萝卜,我若是吃着好,以后便时常给我们送些来,我要给折银子,她又死活不
肯,只得送了一份厚礼去……怎么样,味道都与京城的不一样吧?”
傅御把她才给布的蔬菜都吃尽了,方笑道:“是挺不一样的,好像都更有嚼劲些。”
心里也终于信了她说家里一切都好,她至少在吃上头,并没有委屈自己和两个孩子的话,这些新鲜的蔬菜到了最冷的冬日,便是京城都不易得,可见会过日子的人到了哪里,都是会过日子的。
饭毕,许夷光和傅御去了东厢房带燿哥儿燃哥儿玩耍,哥儿俩已到了认人的时候,又这么长时间都没见傅御了,一开始都不让他抱。
好在傅御有的是法子,一手托了一个孩子的脚底,让他们站在自己的手心里举着他们玩儿,才几次下来,两个孩子便从一开始的害怕、抗拒,到“咯咯”直笑,欢喜得不得了了。
许夷光却心痛傅御,又让他托了两次后,便笑道:“好了,今儿就到此为止了,真让他们上了瘾,回头家里可没人有这么大的力气托他们的。”
一面伸手要抱燿哥儿,“好了,爹爹累了,让爹爹先休息一会儿,娘陪你们玩儿好不好?”
燿哥儿却是笑着偏过了头去,摆明了不配合。
许夷光只得又向燃哥儿伸手,谁知道燃哥儿也是抱了傅御的脖子说什么也不肯撒手,嘴里“咿咿呀呀”的,应当是在“反驳”许夷光的话。
弄得许夷光是气笑不得,“两个没良心的小东西,我日日带你们都要累死了,结果你们爹爹就一个托举,便收买得你们忘了娘了,娘伤心了,要走了啊……真走了啊……”
可惜无论假装要哭,还是作势要走,都不能让两个小家伙儿“回心转意”。
傅御还笑着帮腔:“敏敏,你只管安心忙你的去,孩子们就交给我来带便是,管保让他们高高兴兴的,一声都不会哭……你若实在不放心,不还有胡妈妈和乳母们在一旁帮忙呢?”
说完见她仍犹豫不决,又凑到她耳边补充了一句:“你先回屋洗个香喷喷的澡,等着我,我把孩子们哄睡了,马上回来陪你。”
许夷光瞬间红了脸,虽知道屋里其他人都没听见傅御的话,还是忍不住低啐了他一口:“你就不能正经一点吗?”
到底不再犹豫,先回了卧室去。
却是一直到洗完澡浑身都抹完香露,连头发也绞干了,都不见傅御回来,只隐隐能听见东厢房里仍欢声笑语的。
许夷光不由会心一笑,可见父子三个玩得极好,这样的欢笑声,家里也好久没有过了……想着,躺到了床上去,因时辰已不早了,只当孩子们很快就该睡着,傅御也很快该回来了。
不想又等了一会儿,仍是不见他回来,她日日带孩子也累得很,不知不觉竟睡着了。
迷迷糊糊中,察觉到旁边有个人,许夷光猛地惊醒过来,就见傅御竟站在地上,正满眼放光看着她。
像是为了把过去一个月以来的分离都补回来似的,一直到都交四更了,傅御依然缠着许夷光,浑身有用不完的力气似的。
许夷光虽已累得很了,因为心痛他,也就由他去了。
以致次日她终于醒来时,已快交午时了,她浑身也跟被车子碾压过一遍似的,稍微一动便哪哪儿都痛。
但听着东厢房隐隐传来的欢笑声,闻着被窝里那熟悉而醇厚,令她觉得无比安心的气息,她的心又似泡到了温水里似的,说不出的满足与熨帖。
下午,傅御带着许夷光上了一趟街,买了一大堆东西,——既有预备送回京城去的,也有他们自家吃用的,到申末天已快黑了,夫妻两个才满载而归。
晚间一家人其乐融融的用过晚膳后,夫妻两个少不得又荒唐了半宿,才贴得亲密无间的睡了。
可惜这样一家团聚,其乐融融,夫妻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美好日子,到底是短暂的,翌日午后,傅御纵再舍不得娇妻爱子,也只能依依不舍的启程回庄浪卫了。 许夷光自然只有更舍不得的,怕孩子们冷着,便没让他们出门,自己却一直将傅御送到了大门外,看着他走远了,才心里空荡荡的回了内院去,就昨儿还觉得‘其实屋外也没有多冷嘛’的家,如今又觉得
清冷得紧了。 惟有在心里安慰自己,如今的分离是为了以后长久的团聚,稍后又见到了燿哥儿与燃哥儿天真无邪的笑脸,才渐渐好受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