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父亲时常都会去劝说寒山,并且经常拉着儿子到外面走走,到咸阳城外走走。外面的世界依旧精彩,咸阳城依旧繁华,渭河的水依旧潺潺,城郊的原野依旧欣欣向荣。每一个地方,父亲总是会跟他说,看吧,好多年没来了,这里倒还是跟从前一样,没有什么改变。春去秋来,已经数十年了,不对,应该是上百年了,甚至更多,虽然历经风霜,可一切都还是那么生意盎然。突然之间,寒山有了一种莫名的感慨。是的,既然自然界的这一切都能够挺得住任何的风吹雨打,历风雨而不变,我为什么就不可以呢?这样想的时候,寒山觉得心情好了很多,紧锁的双眉,终于有了些许的松动。而看到这一切,父亲也踏实了不少,他的那个熟悉的儿子或者马上就要回来了,这让父亲觉得宽慰。
接下来的日子里,寒山逐渐恢复了起来,甚至开始像往常一样骑马驰骋,似乎压根就没有发生过科考这一回事。当然,家里还是尽量避免跟他说科举的事情,甚至是学业的事情,因为他们怕又撕裂寒山那新合上的伤口。母亲看着孩子恢复过来,很是开心,于是也就希望儿子自此能够平平安安的。看着大儿子和媳妇和和满满的样子,她也就开始琢磨着寒山也是时候该有个媳妇了。
父亲当然也赞同母亲的提议,他觉得对于寒山来说,目前最需要的是调节自己的心情,而结婚无疑又是一个比较好的方式。寒山自然也不反对,因为知书达理的寒山知道,婚姻是他生活的必然,到了某一个年龄就得做一个年龄该做的事情,这很自然。
于是,照例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为寒山定下了婚事。女方也是咸阳城内人氏,家里如寒山家一般,都是富庶的书香之家,而且还是父亲的世交。世交故旧,门当户对,这也是传统婚姻的基本特点。而婚期就定在了这一年的秋天。天宝二年(743)秋,在科举失意的半年之后,寒山成家了。
成家确实有如他父亲所愿的那样,妻子的贤惠让寒山开始逐渐找回了对于生活的信心,也逐渐开始恢复了科考之前的那种精神状态。更为重要的是,大概在结婚后一个多月,寒山做出决定,明年继续参加科考。接下来的日子,寒山开始准备应试。这无疑也让父亲感到兴奋,这次倒不是因为看到仕途的希望,而是欣喜于寒山在精神上的成熟。能够重新走向科场,这就说明寒山已经有了足够的心理能力去承受半年前那个难堪的打击,又重新站了起来,这自然比什么都重要。
天宝三年(744)春,寒山再一次站到了礼部贡院的门口来参加进士科考试,当然,在众多的应考士子中,寒山也发现了很多去年的旧识。是啊,其实每个人都一样,都得奔着这个大门而来,不管你曾经跌倒过多少次,这或者就是命运。站在贡院门口等待大门开启的时候,寒山这样想。
第一门照例是帖经,今年的寒山似乎不太幸运。主考所给的题目,看上去似曾相识,却又不得其要。而更为要命的是,今年主考不允许在考场内放置《五经正义》,以备查阅。这样,对于功课已经荒疏了不少的寒山来说,熟诵经文也有了些难度,答题自然是更加困难的事情。更何况是出题那么偏怪的帖经呢?
走出考场的时候,寒山就预感到前途不妙。第二天出榜,果然不上。这时,寒山想起照例应当有以诗赎帖的机会,不妨试试,或者还有一线生机也未可。因此,寒山就向主考提出这个要求。照例,这种赎帖的情况不是很多,而且都是文名很高的士子才允许如此。而寒山也知道这个规定,之所以敢来这里一试,也是因为当初寒山也是小有文名的。可是主考还是去年那个主考,寒山当年在宦游子弟之中是有些名声的,主考也曾耳闻,当他听说寒山这个名字时,想起来去年曾有人代问落第原因,他曾对此特别留意了一下,对于&ldo;不合典雅&rdo;这几个字还是印象深刻着,当时他就在想,这所谓文名也是稀松平常啊。诗文&ldo;不合典雅&rdo;的人,居然也来求以诗文赎帖?这不是很滑稽的事情吗?因此,寒山的申请是不可能被准许的,而主考回复寒山的话,也是主要一句而已,&ldo;不合典雅的诗文也配书帖吗?&rdo;由此,寒山科考之门再次被关上。
主考的话,可谓极尽嘲讽之能事,若是一年前的寒山,那断然是无法承受的。而此时的寒山,已非彼日的寒山了。对此,寒山一笑而过。是啊,不合典雅的人又怎么能够以诗文赎帖呢?寒山已然明白,现在的他已经不是从前的那个混有文名的他,从前所有的一切浮名都已经烟消云散了,他所能做的惟有朝前走。回头再望望贡院的大门,寒山在心里默默地说,再见了,不过,明年我还是会回来的。然后坚定地走了,离开了长安回到咸阳。
对于寒山的这次失意,家人都没有太大的反应。因为这样的结果,基本上是在意料之中的。重要的不是寒山考上了没有,重要的是,寒山重新站了起来,重新开始为前程而努力拼搏,不再意志消沉,这才是大家所愿意看到的。
接下来的事情,对于寒山来说是非常明确的,那就是准备明年的科考。家人一如既往地支持,妻子无微不至地关怀,这一切都让寒山倍感温暖,而其汲汲向学之心,则更为笃实。于是乎,在这一年里,寒山学业精进不少,踏实许多,尤其是对于经典,基本上重新能够倒背如流,历代典故则更是信手拈来。更为重要的是,在这个秋天,寒山有了一个儿子。初为人父的喜悦,让寒山对于科举更加用心,因为他需要为儿子创造一个更加好的将来。而所谓的好,在传统中更多的是与仕途结合在一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