贝缪尔这一觉睡到了下午五点。
虽然那条朋友圈只有寥寥几个赞,但是私聊窗口拥堵到爆炸,未接来电直冲三位数,默默转账示爱的爽快人更是多不胜数。
土豪的造谣发言让贝缪尔眼睛发疼,甜他妈甜,尝你爹尝。贝缪尔将影响他玉女形象的评论清除,朋友圈照片也一并删了,让没保存的人活该心心念念去吧。
乐乐也许就不是当绿茶那块料,练了一天“哥哥”之后,贝缪尔评价“你叫给狗听狗都不听”。
他垂头丧气地说:“我太笨了,老师辛苦了,我请您吃饭吧,您捡贵的!”
“就楼下凑合凑合得了,商场人太多,你想我退圈就直说。”镜子里的贝缪尔眼窝深陷、颧骨突出,一个宿醉后的老巫婆形象,丑得掉渣,他说,“跟我默念三遍,狗alpha都是视觉动物。没有武装到牙齿缝,就不要上战场。”
乐乐左看右看,没觉得这盛世美颜打了任何折扣。可是贝缪尔固执坚持他的女明星包袱,随便裹了一件利落的大衣就冲进北风,口罩鸭舌帽加兜头卫衣,一应俱全。
稍微上层一点的oga,都会或多或少地节食,比如不吃饭只喝蔬菜汁,进化出一套复杂的进食仪式,厌食症是一种令人艳羡的美德。他们在身材管理上自强不息,夙夜匪懈,以至于因此头晕、畏寒、掉发、耳鸣、性欲减退、甚至忧心恐怖主义,即使怀孕的时候,也像是吞了一颗篮球的竹竿。
理论上来说,老公越有钱,太太就越苗条,艰辛的完美体态修行之旅,永远是oga聚会中经久不衰的话题。
但贝缪尔是乐乐见过饭量最大的oga,alpha也不敌他。
他一张洒着金粉的娇矜嘴巴,皓齿间本该叼着红色的玫瑰花茎,可是用餐的姿态不优雅极了,连连塞入便宜量大的蛋白质。
这人到底有几个胃啊?是猪吗?乐乐瞠目结舌地这么想。
“你在忧心老师的身材管理吗?”沈贺看出他的疑惑,平静地说,“其实老师的体力消耗非常大,他需要补充很多能量。”
贝缪尔到了训练场。
非人的体能操练之后,课表上还排满了各种花式搏击,最后一门是击剑。
贝缪尔是一名特别凶猛的进攻型剑手,肌肉力量高利用率地被转化为运动表现,敏锐的判断力和高速的反应力,令他很容易抓到敌人的弱点。抓住对方上步一瞬间,极高爆发力地弓步或冲刺,剑尖猛地一劈,裁判器单灯一响:“距离防守还击,击中,得分。”
贝缪尔将防护面罩摘下,任其自由地掉落在地上,双臂展开,平躺着气喘吁吁,汗水把地板湿成了一个“大”字。
乐乐觉得光旁观就很累了,但贝缪尔说他还要去舞房。
这间舞房地处市中心购物广场的七层,开张两年多了。
坐台老板叫缇娜,一名头发半红半蓝的火辣oga女孩,脏辫和衣服都很嘻哈。她开心极了,说:“贝贝终于来了,我们等你签场地续约合同呢!气死我了,你怎么又瘦了?”
贝缪尔说:“这次还用我姐的名义,这儿她还是老板。”
“凭什么?”缇娜脸色一臭,“明明是你买的地、你招的老师学生,我们连她的面都没见过,怎么不光得算上她一份,还要拱手把店面也让给她?”
贝缪尔名正言顺极了:“我给我姐置办点嫁妆,这也不叫让吧。”
“怎么不叫让?你欠她什么啦?当年上舞蹈学院的名额就让了,你辍学打工供她跳芭蕾舞,给她装得哟,真以为自己富家千金,一朵莲花白又白,这还得还不够啦?”缇娜眉毛跳了起来,放声笑说,“你怎么什么也不要,难不成老公以后也要让了!”
贝缪尔脸色一变,还是淙淙流淌着一泓清泉那样笑了,很云淡风轻:“可她是我姐啊,中国话说长姐如母。”
缇娜暴跳如雷:“所以不该是她照顾你么?怎么反倒是你养她?”
贝缪尔说:“不是,我的意思是,我妈早就没了,我还能对谁好啊?所以我保护我姐不是应该的?”
缇娜百劝不灵,索性也不管他的家务事了。她拍了拍手,示意学员们都站起来练基本功。
沈贺向乐乐解释说,这是贝缪尔创办的oga夜校。全市这样规模的还有六家,培训种类很多,艺术、建筑、经济、文史、理化等等,旨在鼓励oga从家务中走出来,接触社会。几乎腰砍的学费,让他们的丈夫的抵触程度小了许多。
一开始的招生是很艰难的,以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阔太太为代表,一部分oga们认为社会给的平等已经足够了,而自己的人生目标就是成为家庭中的劳动模范,甚至嘲笑贝缪尔为平权运动付出的努力。
贝缪尔则说:“足够的平等?你是指,他们可以决定送或不送昂贵礼物,要不要让你享受奢华假期,要不要让你有钱做脸和健身,要不要让你在换季时有零用钱买衣服,要不要让你在做慈善事业时有钱可捐?他今天可以这么平等对待你,但也可以随时不这么做。”
“你以为只要嫁得好,这辈子就不用担心了,以青春、自由、臣服交换他一生的承诺和用钱堆出来的美好生活,似乎很划算。但你的幸福快乐、存在的价值,都得仰赖那位alpha——一个完全无法控制的变量,你自己掌中的东西,随时可能被无情收回。太太,你还没有意识到悲哀吗?如果任由社会继续病态,终有一天每个oga都会无处可逃。oga和alpha都是人类,为什么握有的权力、对平等的自我认知有着天渊之别?”
“如果oga对自己期待永远都是成为alpha最仰慕的、最理想的陪伴对象,想要或需要成为alpha的附属品,那么我们要求的平等对话,就是一个天大笑话。”
贝缪尔拧开瓶盖,大口大口地灌水,说,“所以只有越来越多的oga涌入社会,成为各行各业的精英,贡献力量,oga的话语权才会得到重视。乐乐,你要来上学吗?我给你免费。”
乐乐震惊失语,对贝缪尔的认知从本命偶像提升到了精神领袖。
贝缪尔皱着眉头,忧心忡忡:“平权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它潜移默化的成果也不能量化。所以我经常感觉,整个社会的进度在原地打转,甚至倒退了。”
“老师,您已经做得足够多、足够好了。我们都是普通人,不能掌控主流大众的想法,发挥一点影响力就足够了,大家都发一点光,聚在一起不得了。”沈贺略为沉重地说,“虽然我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是胜利的终点,也许百年之后,我们都不会看到想要的结果。”
“我死了也看不到吗?其实也没关系,我自己的好赖倒没什么,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只要最后大家能赢就好了。就像中文里还有句话,讲得很好,怎么说的?”贝缪尔想了想,轻松地很有风度的一笑,“成功不必在我,而功力必不唐捐。”
他们正在说着,缇娜却将一条毛巾抛了过来,叉腰大声笑说:“蝉联三届的古典舞冠军——r朝,不打算给大家露两手吗?”
他在搞什么?oo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