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适微叹:&ldo;这时候,使团怕已过了汴京了吧?&rdo;提及汴京,李伯纪目光哀恸无比,手更是颤动不已,大骂:&ldo;汴京……他敢进去吗?亲手把北地七州送到狄国手里的卖国贼子,他敢进汴京吗?吴老弟的血还留在汴京城墙上,那个把汴京送去讨好狄人的贪生小人敢进去吗?&rdo;急火攻心,李伯纪不由猛咳起来。沈适急忙上前,拍抚着李伯纪的背替他顺气:&ldo;老师莫气,别伤了身体!&rdo;&ldo;都半截身子入土了,还有什么可顾忌的?&rdo;李伯纪脸色极差:&ldo;从之,你记住,决不能再顾念旧日&lso;情谊&rso;……他一旦入朝,你必要设法将他压制住!选立皇子之事必会恶了官家,你退出来,由我跟其他老臣去办。你要做的,就是联合其他人在黄潜善倒下之后一力剪除黄派余党,取代他们的位置!&rdo;沈适见李伯纪神色坚决,唯有沉声应道:&ldo;我明白了。&rdo;此时细雨纷纷,洗得满园春枝盈盈翠翠。曾有过的欢欣与喜乐仿佛也随雨水落在那碧叶上,越聚越多,却也越重越沉,最后终于滑下叶面,跌入泥泞,沾了污、染了浊,再也辨不清原本的面目。这样的东西,已经没有人想把它盈掬在手,更没有人还会将它放入心头。与其珍重视之,不如跟其他人一样抬脚在上面狠狠踩上几下,并骂它污了自己的靴。这样至少好过一点。纵然略有周折,东明使团还是在五月中旬抵达了上京。然而对于前来贺寿的东明使团,狄国并没有多看重,随意地安置在驿馆便不管不顾。东明使团所在的院落与从前东明的附国‐‐高丽的使团相邻。刚安顿好,已依附于狄国的高丽人就闻讯走了过来,冷语嘲讽:&ldo;不是天朝上国吗?怎么巴巴地跑来称孙子?&rdo;当初的靖和和议之中,有一项便是赵德御奉狄主为叔父。天子自认为侄,那么底下的一干人,自然是&ldo;孙子&rdo;!护送东明使团的将士气得涨红了脸。眼看剑拔弩张,马上就要起纷争,国舅爷突然从里头走了出来,笑着招呼:&ldo;金使君,多年不见,风采依旧啊!&rdo;那为首的高丽使者脸色一僵,连道:&ldo;你也在这?你怎么也在这儿?&rdo;他一甩手,转头道:&ldo;我们走!&rdo;竟是狼狈地回去了。瞧见两侧的将士一脸莫名,国舅爷不吝解释:&ldo;我与这高丽使者……有些交情。&rdo;笑了笑,他吩咐:&ldo;我出去一趟,世子若问起,便说我傍晚便回来。&rdo;等守住院门的将士回神,他已经消失在驿馆。而在驿馆的另一处,被国舅爷称为&ldo;金进贤&rdo;的高丽使者正被同行的人问询:&ldo;金大人,到底怎么回事?大人好像……&rdo;&ldo;好像很怕那个家伙是吧?&rdo;金进贤脸色终于恢复了不少:&ldo;那家伙是疯子!当初狄国国君挥师南下,覆灭东明是指日可待,因而国主遣我等前去求附于狄,没想到刚巧遇到这人入金营!当时狄人有意羞辱东明使臣,命人将我们这些使者领到军中妓营旁的营帐等待召见。那妓营不时传来东明女子的啼哭声,还有不少狄兵在品头论足,污言秽语不绝于耳。&rdo;&ldo;一旁的狄军偏将讽道:&lso;你们东明妇女果然了得!能同时伺候好几个我们北狄的好儿郎!&rso;这人却笑应:&lso;那算什么?如大人般英伟,当一人御数女才是。&rso;然后与这偏将举杯共酌,聊那汴京风流逸闻,还大谈当初明钦宗为名妓柳一眉与大臣争风吃醋之事。那嘴脸实在叫人恶心,可那偏将吃这套,两人越聊越欢,只差没把臂同游烟花巷!&rdo;&ldo;这还只是刚开始而已,&rdo;回忆逐渐清晰,金进贤脸色极为难看:&ldo;第二日狄主接见来使,在主将大营中设了一锅煮沸的油水,里头滚着恶心的肉块。狄主说:&lso;久闻王孙肉嫩美,只是不知烹调是否得当,明使可否替我稍尝?&rso;竟是人肉!而且还来自于东明王室!见那些肉块被油烫得滋滋作响,许多人忍不住吐了出来,可这人却从容接过双箸,夹起肉块往嘴里送,而后答道:&lso;油烹易老,不若清炙来得鲜美。&rso;&rdo;一干高丽使者闻之色变。金进贤接着道:&ldo;见为难不了他,狄主身后的狄国国相萧进哈哈大笑,说:&lso;好!好!明使气度果然不同于常人。那明使认为,这些小国来使当着主君的面仪态尽失,又该怎么处置?&rso;这人说:&lso;当诛!&rso;&rdo;提及往事,金进贤神色惊悸:&ldo;当时为我高丽正使的朴正善大人,就是死在他手里的!&rdo;金进贤没有说出口的是那时他自己吓得尿湿了裤裆,伏在地上不敢动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