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重的安全帽压得她热汗淋淋,安全帽下,是她那双饱含仇恨的眼睛和一张咬牙切齿的脸,夏绿僵在摩托车上,已经三天了。
三天以来,她忍辱负重、忍气吞声,偷偷跟踪那个四处乱窜的秦风,为的就是一雪前耻!谁叫那家伙胆敢嘲笑她没有专业精神、不愿吃苦耐劳呢?哼,活该他被人跟踪,而且,还有被人挖出几辈子的丑闻的危险!
说来也怪,这家伙,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琢磨自己的新剧本,却一天到晚四处闲晃,先到街口那个瘦骨怜陶的大婶的摊上买两个大到能撑死人的包子,再到风和日丽的河边扔两颗小石子,让石子跟随水花一跃一跃直跳到河心去,或者,在街心小鲍园里跟一群拖着鼻涕的小孩抢溜滑梯。此外,做得最多的,好像就是找间咖啡馆支着脑袋发呆。艺术家们都这么无所事事吗?
夏绿摇摇头,极其鄙夷他这种行为,但是没办法,现在充当狗仔队,为了等待见,一边听着专柜小姐的介绍,缤纷如花的伞,在她面前开了一朵又一朵。
夏绿随意拣过一把撑开观赏,而女子清甜的声音不经意传入她的耳膜——
“我觉得还是粉色的比较好。较配女主角可爱的性格,阿康哥哥你说是不是!”声音里有一丝撒娇的意味,男人们听了会很受用的那种,清纯中带着性感。
伞花转个圈,夏绿可以看到那女子的脸,嗯,跟她的声音很相配,天使似的甜美,只见她仰头带笑,讨好地看着男友,眼波流动,溢出明显的爱意。
“不过粉色会不会太俗气?”声音继续“好怕观众会不接受喔,浅紫会不会比较受欢迎?如果考虑到拍摄效果的话,淡黄应该较为抢眼吧?”
只听男子轻笑“你做主,我没意见。”
转着的伞花骤然停了,夏绿怔愣地僵立着,过了好久,她才鼓起勇气,把伞移开一寸,再移开一寸终于,那个轻笑的男人完全映入她的眼帘。
她猜得没错,那撩人的笑声,这世间恐怕只为一人独有——秦风,她的秦风,对她说要在片场忙得很晚的泰风,此刻,正陪着另一个有着天使面孔的女孩,在、挑、伞。
他从不陪自己逛百货公司,这段时间,由于新电影票房的不理想,他也很少对着她笑,有时,还心烦的不理她。她告诉自己,在他创作的瓶颈期,自己应该宽容忍让,过去了,也就顺了。但她错得离谱,原来他还是可以笑的,只不过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另外的女人。
“讨厌啦,我还是觉得不满意!”享受着秦风笑容的女孩跺了跺脚,对专柜小姐嚷“还有没有别的颜色?就这些吗?”
“有的,有的,还有一种蓝色的,我找找。”专柜小姐忙了一阵,却没找到,一抬眼,发现夏绿手中的那把正是她的目标,赶紧绕过来,一声不吭便将伞从夏绿手中夺去。她知道,刚才的那位小姐是有心要买的,而面前的这位,看样子就只是随便逛逛而已,为了一个随便逛逛的客人而耽误一桩眼看就要成功的生意,谁也没有这么笨。她甚至懒得用“对不起”一类的客气话跟这人-嗦。
夏绿没想到,只是看一把伞也会遭到不同的待遇。她就这样卑微?男朋友不陪自己、不对着自己笑也就罢了,连一个小小的百货公司的专柜小姐也对她视而不见!
对面的秦风正好看到这一幕,略微皱了皱唇,算是打抱不平,担当他看清这位被欺负的客人时,笑容僵在他脸上。那四目交会的一刹那,不止笑容,似乎空气也停止流动。
风,过来,到我身边来
只要他当众牵着她的手,告诉这天使般的女孩和这大小眼的专柜小姐,自己是他的女朋友,她就不会生气,也不会流泪。
但他没有过来,没有说话,只是把手插进口袋里,目光游移,当她不存在。
“阿康哥哥,外面好像下雨了,我们再买把雨伞好不好”夏绿轻轻捂柱耳朵,不听后面的对话,不听他的回答,她默默退出专柜,退出百货公司,退到雨中。
“阿康哥哥”好亲密的称呼,那女孩何以能够唤他的本名?何以有这样无法无天的权利,就连自己,也只能随着公众叫他“阿风”而已。
夏绿裹着一身冷冷的雨珠,回到那幢同居的宅子,呆呆躺到床上。好困她湿浓浓的闭上眼睛,像生了重病一般沉沉睡去。
醒来时,她知道他回来了。
床头坐着的人影点着一根橘红的烟,烟的光像一颗孤寂的寒星,在黑暗中忽明忽暗。
她感到有点不对,舒服了很多,摸摸身子,才发现不知什么时候,他已帮她换上了干爽的睡衣。
“下回淋湿了记得要换衣服再睡,懂不懂?”秦风明白她已经醒了,挨过来,轻轻抚她的发。
她不说话,他也不说。四周极其窒闷,她一向在感情上不是主动的人,从前,总是他扮成小丑,逗她开心,现在,他沉默了,气氛就再也活泼不起来。
“明妍是阿虹的妹妹。”他忽然没头没脑地扔过来一句“我们今天买的,是下部电影里需要的道具。明妍是编剧,她想先买一把来试试效果。”
她隔了好久才想起,原来,那个天使就是近些日子电影圈里风头正健的才女,邱明妍。据说她虽然年轻,但人缘极广,才气极高,不少公司抢拍她的剧本。她竟是阿虹的妹妹?没想到,那个卖鱼妹阿虹竟有这样不同凡响的妹妹。难怪她叫他“阿康哥哥”她有特权,为什么不叫?
“因为她是阿虹的妹妹,刚进这个圈子,所以我得照顾照顾她。绿,你没有生气吧?”
是呵,她是阿虹的妹妹,是一个可以帮助他事业的才女,所以他得照顾她。但她呢?谁又来照顾她呢?
夏绿坐起来,打开柜子,扯出自己的衣服。
“你要干什么?”秦风一惊,冲上去抢过她的衣服,砰然关上柜子的门。
“换衣服去电台上班。”她淡而平静地回答。
“呵,”他舒一口气“我还以为你要”
以为她要出走吗?所以这样紧张?这样的紧张若是从前,若是换了别的女孩,看了之后一定会欣喜不已吧。但,她没有感到快乐,心中的不安和抑郁太多,一点点的安慰填补不了。
“我上班去了。”推开他的手,正欲转身。谁料,他一个猛拉,将她紧紧地搂进怀里,炽热的吻如雨点烙上她的脸、她的唇、她的颈
“绿,不要走,今晚陪我,陪我”他呢喃着,伸手解开她睡衣的扣子。
“我得去上班了。”她机械地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