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皇后派人来查探此事了,不知半路与齐嬷嬷碰见没有,若碰见了,那就有意思了。
来的是皇后身边最得力的余嬷嬷,四十八岁,中等个子,体态微胖,面容端庄。
看到余嬷嬷的那一刻,我才觉得皇后是真的开始重视这件事了。
皇后的重视当然不是因为她有多么心疼七殿下,她若心疼,早八百年就把七殿下接入皇宫了。她重视的,是六皇子闯了祸。
情敌的儿子闯了祸,多么美妙的事啊。
余嬷嬷先是探望了七殿下,再是询问了刘姑娘,从余嬷嬷口中,我才知道,七殿下的买药钱,就是被六殿下欺负之后得到的封口费。
刘姑娘哭成泪人,她知道母子俩的日子不好过,却没料到除了贫寒之外,她儿子还忍受了那样的欺辱。
这件事终究是闹大了,小安子在诸葛烨的面前可以嘴硬,但在十八般酷刑面前却很难再为六皇子效命,且纵然他不说,那余下的四名太监也早已吓破了胆。
当六皇子不止一次欺辱七殿下的事情得到证实后,皇后大发雷霆,当即将小安子等人乱棍打死,又把贵妃与六皇子叫来臭骂一顿,最后,还让六皇子跪在佛堂抄书,不抄完不许睡觉。
六皇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十四岁,正是青葱水嫩的年纪,熬夜什么的,绝对不会要了命。但架不住贵妃难受啊、心疼啊,贵妃跪在凤熙宫内求情,说都是她没管教好,请皇后责罚她。
皇后很不客气地来了一句“子不教父之过,你是在怪罪皇上呢还是在怪罪皇上呢?”
贵妃哑口无言。
皇后又道:“退一万步说,真是做母亲的没管教好,但那也轮不到你受罚,本宫,才是他正儿八经的嫡母。”
于是,在贵妃瞠目结舌之际,皇后“哭”着找陛下请罪去了。
但皇后又有什么罪呢?
孩子是养在贵妃宫里的呀!
偏皇后一个劲地埋怨自己没把六皇子管教好,讲到最后,陛下有些被洗脑了,着实觉着儿子犯错不是自己不够乖巧,而是无人管教,一番思量后,陛下大掌一拍:“今后,就把六皇子送到皇后宫中,劳烦皇后代为管教吧。”
贵妃母子想死的心都有了。
贵妃与皇后斗了大半辈子,去皇后宫里,那不是羊入虎口么?
皇后年老色衰,早没了陛下的宠爱,为了给儿子保全太子之位,不知吃了多少苦头。贵妃要恩宠有恩宠,要儿子有儿子,娘家势力也不差,要说她毫无夺嫡之心,怕是傻子都不信。
这些年,贵妃原本走得越发顺了,尤其太子前段日子被我师父“误治”,至今还半死不活,一旦太子去了,六皇子的机会便手到擒来了。
谁知这个节骨眼儿上闹出六皇子欺压弟弟的事来?
六皇子在陛下心目中的形象,瞬间毁了一半。
陛下或许不是个明君,可到底是个国君,偏颇儿子是有的,能力差些没关系啊,咱们可以多找几个有用的大臣,问题是再没能力也不可以是个扶不起的阿斗。小小年纪,就背着陛下做出这种见不得人的事来,陛下不生气才怪了。
亲爱的皇帝陛下当然不会记得,最给七殿下气受的是他自己,如果没有他一直以来的漠不关心,他的女人和儿子就不会过得如此糟心。
与六皇子的失宠相比,素来默默无闻的皇长孙反而让陛下高看了两眼。
陛下开始询问皇长孙的功课,皇长孙答得极好,陛下十分高兴。
陛下偶尔也会与皇长孙下棋,皇长孙趁机向陛下请教了一个棋局,那棋局诡异无比,陛下看了半天也没想出破局之策,便问皇长孙是何人设下的棋局。
皇长孙道:“是七皇叔。”
这一年,陛下终于意识到,他有个……或许还算聪明的小儿子。
“殿下!殿下!”
我与素蓉在院子里洗晒梅花花瓣,常伯伯抱着一个锦盒跑了进来,我们起身,给常伯伯行了一礼。
常伯伯神秘兮兮地笑了笑,跑进七殿下房间了。
远远地,我们听见常伯伯说“这是暖玉棋盘,冬天下棋一点儿都不凉手呢……陛下说……”
是陛下送的。
虽然,陛下没亲爱来探望七殿下,可比起这么多年的不管不问,能送来一点东西,已经能我们惊喜了。
它不用很贵重,也无需很实用,它是父亲送给儿子的。
年关将至,上阳殿与柳春阁忙碌了起来,做腊菜,炸丸子,备春联儿……为了集中劳动力,素蓉、莲蓉与白蓉全都来了这里,与她们一块儿前来的,还有多日不见的七殿下。
七殿下的全名叫诸葛冥,冥,是昏暗的意思,也能指糊涂或愚昧,如冥顽不灵,而民间一些迷信的说法,把人死后的地方叫做冥界。总而言之,这实在不是一个很适合做名字的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