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那日,常伯伯安排我跟七殿下入宫,对于舍弃素蓉、莲蓉、白蓉(尤其莲蓉,她是七殿下的贴身丫鬟)的行为,我感到非常不解。
常伯伯笑笑:“给你个机会见见世面还不好呀?”
我一想也是,且不说攀附权贵,单是皇宫的年夜饭便比行宫丰盛百倍,我总不能矫情地说刘姑娘做的更好吃,虽然这也是事实。
七殿下已满了十二,按照大周的说法,已然是十三岁的翩翩少年了。
距离我们第一次见面并没过去多长时间,可我就是觉得眼前的少年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个子高了些,眉眼更冷冽了些,依稀带着稚气的面庞,在一双阴翳的眼眸衬托下,透出一丝令人难以捕捉的疏离与淡漠。
可与刘姑娘在一起时,他温顺开朗得像个孩子。
真不知哪个才是真正的他。
“明岚。”他突然开口。
我紧了紧马车的窗帘,笑着问:“殿下怎么了?”
他张了张嘴,似乎想问什么,却又始终没问出来。
我想了一会儿,看着他长如蝶翼的睫羽道:“陛下是个十分仁慈的君主,不会很难相处的。”
十三岁,再怎么老成,也终究是个孩子吧?
要见父亲了,激动之余,也有一丝紧张吧?
他果然是紧张了,手指攥成了拳头。
我探出手,轻轻放在了他拳头上。
我想,我不该做出这么不合礼数的举动,可我又讲不出安慰他的话,只能……这样了。
七殿下素来不喜人触碰,连靠近都不行,素蓉、莲蓉、白蓉除了给他整理房间和换洗衣物时能在他跟前晃悠,别的时候,连房门都不敢随便进。
我做好了被他甩开的准备。
但他没有。
他的手指动了动,须臾,轻轻打开拳头,反过来,扣住了我的手。
十指相扣,紧得像握住了岁月的流沙。
几年寂寞、几年坎坷,心早已麻木,这一刻,却随着他脉搏传来的微动,而擂鼓般地开始了跳动。
冷风透过窗帘,冰凉地贴在脸上,头一次,不让我觉得疼痛。
我挑开一条细缝,望向漫天飞舞的大雪,忽然觉得,京城与以前不一样了。
……
审正(下午三点),我们抵达皇宫,我挑开帘幕,欲下车迎接七殿下,七殿下却先我一步跳下地,朝我伸出了手。
我微微一愣。
七殿下面色如常地看着我,我的小心脏再一次狂跳,深吸几口气,尽量平静地把手放进了他掌心。
宫人们低垂着眉眼,仿佛没看到,或者看到了也不会在意,一个不受宠的皇子罢了,干再出格的事也不值得谁大做文章。
他牵着我,朝设宴的长欢殿走去。
前面有太监带路,倒是不担心走错,可我还是紧张得微微发抖。
七殿下偏过头来:“你在宫里得罪人了吗?”
“啊?”我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指的我“吓”成这样的缘故,我哪里好意思告诉他,被你牵着,整个人像贴在火山上行走一样?我胡乱撒了个谎,“嗯,得罪过一两个宫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