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手鞠……&rdo;男人的喉咙里滚出了一声干涩的呼唤。女人凑近的时候,他是无比喜悦的,仿佛沙漠里跋涉多日的旅人,终于见到了绿洲。所以,当她转身时,那美好的绿洲亦如海市蜃楼般消失,一阵揪心的痛楚之后,肌体的干热与饥渴更甚从前。可是他又是懂她的,她转身的理由与他们从未明言的理由是相同的。那一刻他听见内心强烈却毫无意义的质问,为何她非生于木叶?又为何他非生于砂隐?
&ldo;战争已经结束了……&rdo;现在是和平年代,木叶与砂隐是同盟关系。他想这样说,可是战争真的结束了吗?和平真的到来了吗?结束一场战争,就能确保永世的和平吗?世界若当如此简单,她与他便该是最早结婚的那一对,而不是让鸣人与雏田抢了先。他不是救世英雄火影,她也不是忍军统帅风影,他们的幸福并不能成为美好未来的象征。在这满目疮痍的土地上,还有那么多事情等着他们做,他们真的可以不顾一切在一起,从自己的责任中抽身而退吗?
又或者,存在两全的办法吗?可惜,这一对以智慧出名的璧人都未能想到。
手鞠知道鹿丸想要说的,亦知晓他为何欲言又止。并非鹿丸心思简单易懂,只因他们足够了解彼此。这么多年,所有迂回婉转绕开核心,都是基于同一个理由,直至今日也未曾有变。于是,她接口道:&ldo;接下来我们要守住和平。&rdo;语气异常坚定,仿佛下定了决心。
&ldo;不辜负逝者的牺牲。&rdo;他艰难地应声。
静默中,太阳跃出地平线。清晨第一缕阳光驱散了薄雾,他微微眯起了眼。&ldo;天亮了,我回去了,中午见。&rdo;他向久久立于他身侧的女子道别。
女子轻轻地应了一声,目送他远去的背影。她迎着光线,看阳光把他的影子拉得很长。一阵眩晕感冲上头顶,忽然之间,她似乎看到那道影子游动着向她靠近,化作一个拥抱,将她淹没。她不由得扶住了墙,片刻之后苦笑一声,低低地叹道原来只是幻觉。
☆、第2章
木叶医院。
面色苍白的男子在诊室外如坐针毡,室内是他怀孕七月的妻子。妻子日前出现早产先兆,对于此刻的处境,他们早有准备。只是当这个时刻真正来临,才发觉之前无论如何准备,都无法抚平此刻的焦虑。
手臂支于膝盖之上,男人双手交叉,手指深深陷入手背之中,几乎快要抠出肉来。然而男人浑然不觉疼痛,只是怨恨自己为何不能替门另一侧的妻子分担分娩的痛楚。
他童年的经历过于晦涩曲折,缺乏表达和感受人之常情的能力。少年时有幸认识了一群可靠的伙伴,那张面具似的脸才终于有了些自然的表情。他未尝想过他这一生也会与某个女子组建普通的家庭,享受普通人的幸福生活。与妻子相恋到结婚,这几年温馨的生活让他几乎忘记自己曾经深埋于地下。妻子于他,是驱散阴翳的阳光,是他的珍宝,他的救赎。
妻子是木叶山中一族的族长,作为族长,生育后代便不是他们这个小家的私事。他对此颇有微词,但妻子安慰他说这是祖上传下来的规矩。他见妻子不介意,便也没了脾气。但得知妻子极有可能早产,而他们的结晶则有可能夭折时,族人那些谴责的眼神,让他对族规的不满卷土重来。
眼下的情形不由他烦心那些外部的压力,对妻子和孩子的担忧满满占据着心头,甚至无心注意妻子自幼一起长大的朋友们,也在他身边分担他的焦虑。
忽然他听见了一声微弱的啼哭。他猛然坐直,惊慌地拍了拍身边男人的肩。
&ldo;……鹿丸,刚才……&rdo;他的声音过于颤抖,竟无法说出一个完整句子。
鹿丸有些疑惑,不知何由这个男人像受了惊的兔子。他担忧他是不是太过紧张,产生了什么不好的幻觉,于是鹿丸安慰道:&ldo;没事的,要相信井野,相信小樱。&rdo;
佐井僵硬地摇了摇头,他想说,他好像听见了孩子的哭声,然而激动之下,无论如何也无法组成有意义的语言。
良久,一个小护士带来了母子平安的消息。鹿丸长舒了一口气,搂过身侧男人的肩膀,重重地拍了拍。当他打算祝福佐井时,才发现佐井早已无声地泪流满面,眼眶睁圆,泪水不断地涌出,就像那没有关好的水龙头。
他低低地在佐井耳畔说着宽慰的话语,未曾注意到丁次看着他复杂的眼神。
井野这一关算是过了,鹿丸你怎么办?
这一年鹿丸二十三岁。伙伴们大多婚娶,有的甚至孩子都有了。几年前木叶盛传他与砂隐女忍者的八卦,可这几年只有些偶尔飘落的疑惑的眼神。都以为他才是最早结婚的那个,他们之前的关系始于战前,却不知何时飘零散落。这些年来,负责砂隐村外交工作的手鞠可是没少往木叶跑,但两人公事公办的态度,硬是不让人闻出一丝私情的味道。当他们的兴趣点从恋爱转移至婚姻生活的琐事,对此二人的八卦也没了兴趣。只是鹿丸与手鞠仍旧各自单身,还是偶尔不由叫人多想二三。而此中想得最多的,便是鹿丸的至交好友秋道丁次。
善良的男人总是觉得鹿丸与手鞠并未结束,但他不善言辞,特别是对于好友的私事。当他欲言又止吞吞吐吐的时候,鹿丸反而抢先回答了他‐‐
我是木叶的奈良鹿丸,她是砂隐的手鞠,仅此而已。
这句话丁次已经琢磨了两年有余,至今仍不能理解。他的妻子是云隐的卡鲁伊,有何区别?为什么他们结婚了,小蝶都出生了,而他们不能圆满?
安顿好山中夫妇之后,鹿丸与丁次结伴而归。丁次径直回家,他的妻子还在坐月子。鹿丸则去了家中的鹿场,采了一些滋补身体的药材,准备择日送给小樱,请她帮忙调理一些配方给井野补一补。
鹿丸从带着药材从鹿场出来的时候,太阳西斜,但天色尚明。他略作思忖,绕路去村子里奈良氏的聚居地,看望母亲,也看望其他族人。奈良吉乃在鹿丸成年的第二天便搬出了生活了二十余年的宅子。那是奈良一族的财产,专供族长的家庭使用。所谓族长的家庭,是指族长,族长的妻子与孩子。于是当鹿丸继承了鹿久的身份,她便按照族规从那个家里搬了出来。这些在她与鹿久结婚的时候他就告诉她了,所以对于吉乃而言,这是早有准备的时刻。她对那个宅子有些不舍,也只是眷恋她与鹿久和鹿丸在那里共度的美好时光,心中有些遗憾,也只是因为丈夫故去,又要与儿子分开。可是总会有这么一天,她虽然难过,但也止于难过。
吉乃的精神很不错,鹿丸跟母亲聊了些近况家常,便告辞离开。
鹿丸这个族长,与他的前任们大不相同,他格外关注族内每个人的生活状态。上任不久便亲自探访每个家庭,对于他们的苦楚与快乐,都十分了解,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给予他们适当又贴心的帮助。他与传闻中麻烦不离口的那个形象相去甚远,但却与四战时扛起亡父的职责引领战争走向胜利,那个富于责任感的形象吻合得很好。族人们对这个族长很满意,唯一不满的地方就是他尚未婚娶,更没有孩子。这在奈良一族甚至猪鹿蝶同盟里都是不能容忍的大事,然而鹿丸却好像不当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