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丸需要更多的信息来让这个事件变得合情合理,不然他要如何相信?于是,思维慢慢重新运转,他听到丁次说‐‐
遇到山贼时鹿明离雇主最近。冷箭射过来,出云、子铁和丁次三人按照原本的分工迅速解决了毛贼,而鹿明则直接扑倒在雇主身上替他挨了这一箭。三人都未曾注意鹿明并没有按计划行动,以他的身手,以苦无挡掉这一箭实在是轻松而正常的选择,而他为什么用身体当肉盾做了这么一个下下之选,除了他自己寻死之外竟无法找出合适的理由。
即使这样事情也本不该恶化到这种程度,然而箭簇有毒,一种十分霸道狠辣的毒,鹿明中箭不久后便昏迷。这一队没有配置医疗忍者,也没有c级任务配置医疗忍者的先例,他们给他用了紧急解毒的药,但效果不佳。雇主决定为了鹿明暂缓行程,先去最近的城镇给鹿明治疗,可终究还是太慢了。其间鹿明一度醒来,留了遗言便又昏迷过去,未能再次醒来。
鹿丸有些惊奇地发现他竟还有余力注意时间,对面墙上挂着的时钟显示离他正常的下班时间还有七分钟,离他计划中商定好去鹿良家抱走家中幺子的时间还有三十七分钟。但他此刻多了一种选择,去母亲那里抱走鹿明出发前托她帮忙照看的鹿生。而倘若他想执行这两个方案中的任何一个,他应该利用剩下的七分钟回到鸣人身边,抚平他的情绪,告诉他尽管如此糟糕,但这只是个人失误,就跟误燃了起爆符,烧坏了衣服没什么两样,只有鹿明自己要对此负责。只是这样去说鸣人的情绪只会更加失控,那么他要在到达鸣人身边所花费的几步路的时间里想出一个更加完善的安抚策略。
他忽然觉得自己的灵魂抽离了身体,飘到半空,看到自己带着一脸有些木然的表情,脑子转得飞快好像要烧起来。然而他并没有灵魂抽离,却的确好像有另一个自己抱着双臂冷冷地却又饶有趣味地观察着忙成一团的自己,还不停点头赞赏,人类的极限是可以无限突破的,真好真好。
最后鹿丸成功在下班之前安抚好了鸣人,又按时到访鹿良夫妇家,处理好两块烫手山芋之后才去母亲那里接回了鹿生。回到家手忙脚乱地照料小朋友,还好他常常探望鹿明一家,小家伙对他并不认生。
生活教人哭,教人笑,还教人哭笑不得。这漫长的一天简直折损了他三年阳寿,他已经没有力气思考他是该哭该笑还是哭笑不得,明日还要张罗鹿明的后事。
奈良一族这一年的元旦过得很不好,紧接着一个丧期,落在另一个丧期的正当中。族礼中虽无跪哭叩灵等规矩,但仍有酒肉丝竹的禁忌,因此这个元旦全无节日的喜庆。元旦过后,鹿丸开始频频看望母亲,拜访丁次与井野,连一同工作的鸣人都没放过,向他们请教带孩子问题。听着他们一件一件抠着细节传授经验,单身爸爸奈良鹿丸消失多年的口头禅,终于又回来了。
唉,真麻烦。
没过多久,随着&ldo;奈良大人为儿子苦苦奔波&rdo;的形象确立,有谣言飞起‐‐
茉莉的死是奈良大人一手操纵的,他送去的那些药材里可搀着毒呢。
鹿明的任务是奈良大人蓄谋安排的,哪有那么巧的事,妻子才刚病逝,他就出任务死掉,要知道,七代目大人上任以来,所有的任务都是奈良大人批准后七代目才签字的。七代目大人这么信任他,结果他竟是这样的人。
奈良大人自己不结婚不生孩子,早就盯上鹿明家的鹿生了。
奈良大人盯上的何止鹿生,奈良一族的孩子都被他盯上了。
……
鹿丸没有刻意去回避,也无法回避。他能做什么呢?无非就是做自己。并不是无动于衷,也很想像个十一二岁的小鬼跳起来喊才不是那样。然而十一二岁的鹿丸不会做这种事情,年龄翻了一倍有余的现在的他,就更不会这么做了。虽然他告诉鸣人那不是他的错,当然也不是自己的错,出云、子铁和丁次更没有错,但这样的话语无法减缓各人心中的自责。他们每个人都深陷悔恨的泥淖,隐忍着,故作镇定安慰同伴说我没事,无法自救,也无法向他人施以援手,只得任其将自己淹没。
至于盯上鹿生这件事,从某种程度而言,这并不是谣言。一切都源自他任性的不婚,作为族长,本已失职,还要他人牺牲为自己的任性付出代价。他所费的些许口舌之劳(然而最终并没有起作用),相比之下实在是罪恶的闲适。从一族的角度,每一个适龄的孩子都被盯上了,而他作为族长,便是家族意志的代表。
他没有辩解的立场。
作者有话要说: 欢迎捉虫。
☆、第4章
沙漠疏朗的夜空泛起微弱的青光,这是黎明到来的初兆。勘九郎已经整装待发,正在对傀儡和忍具做最后的检查。前几日一封加密情报送达风影,叛逃多年的砂隐忍者终于走漏行踪。
在父亲作为风影的时代,为了应对经费不足采取了一些极端手段,然而站在当下的管理角度,那些举措均是饮鸩止渴。恶果经过多年发酵,已经缓慢渗入砂隐的方方面面。问题接踵而至,却没有足够的人手解决这些问题。而人手问题,正是难除的积弊中最核心的难题。
勘九郎在姐弟三人中,论细心不及手鞠,论大局观不及我爱罗。他性情耿直,说话直爽,政事毫无天赋,年纪不小了,战功累累,最终也只是个武人。作为风影我爱罗的护卫,没有人比他更称职,但也很遗憾,他并不适合其他位置。看着手鞠与我爱罗为了砂隐操碎了心,他想帮忙,却着实心有余而力不足。年轻的时候也不是未曾懊恼,不能替他们分担,但现在年纪大了,反倒想开了。他不是那块料,那就安安稳稳做好自己分内的事,这便是对他们最大的帮助了。
此次任务目标叛忍风太郎,在砂隐也算个鬼才。当年的制度容不下他大胆的想象,鬼才大人一怒之下叛村逃了,并没有在世间为非作歹,只是找了个地方藏了起来。勘九郎此番带队,最好是把这位大人请回来,给人才贫瘠的砂隐出力。实在不行,也就只能把他押回来了。考虑到这位鬼才大人的武力值颇高,风影大人思来想去,最终还是把他的护卫大人派去带队。这实属无奈,因为砂隐实在是没有别人了。每一个能出力的人,手上都有其他不宜停歇的其他工作。
出发的时间定在早上,勘九郎不必过于早起。然而他实在是难以入睡,自他领了这个任务之后,就陷入了焦虑之中。并非由于任务,而是源自他在这个家庭中扮演的角色。他对他离开后的这个家,感到深切的不安。
我爱罗和手鞠,近来吵架吵得有点凶。他们第一次吵架还得追溯到几年前,勘九郎以为那不过是激烈的争执,还称不上吵架。砂隐上下都知道,他们三人姐弟同心,感情好得不得了,怎么会吵架。可后来他们吵得愈发频繁,也愈发激烈。勘九郎尴尬地夹在中间,听这个有理,那个也有理。
在两人之间他不知不觉就变成了和事佬。勘九郎嘴笨,说不过手鞠,也说不过我爱罗。每次都和稀泥一般胡乱搅合到两人中间。好在他们都给他面子,见他有意劝阻,也就不吵了。他是嘴笨,人并不愚笨,勘九郎很清楚,他并没有解决任何问题。正是因为每一次吵架的问题都没有解决,我爱罗和手鞠,才会越吵越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