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也稍微注意一点,我们毕竟是大晚上——”
人的肢体像章鱼触手一样在空中没有骨头似地摇晃起来,脏器如血雨噼里啪啦浇了一地。
迟重的眉毛瞬间就飞到了额头上方。
“今晚你要是再梦到了曲潮沅,我告诉你,曲潮沅也会像章鱼那样。”迟重说。
全唐眼睛紧紧盯着屏幕,手臂像长岔了的树枝一样伸过来:“钱转给你,瓜。”
迟重把半个西瓜递给他。
看了这么久cult片了,怎么还是会想到曲潮沅。恶心的画面和激烈的动作也没能把曲潮沅的静态微笑赶走。
他有些微微的着急,为了这份毫无进展的爱恋。
桑葚会下市,车厘子也会下市,西瓜上市,但又太甜,会吃到上火。心里的喜欢憋着憋着就变苦了,以后每个星期五的上午,他都会怀着当初没有坦白的惆怅懊恼。
全唐不要让自己陷入这样的遗憾里不能自拔,他要靠近曲潮沅一些、再靠近一些。
他不想,自己在梧桐和柳树的飞絮和漫长的咳嗽里等待了这许久的夏天就像曝光过度的照片一样索然无味。
掏空了半边西瓜后,全唐从抽屉里拿出软糖,又去迟重书桌里藏的小冰箱拿了一罐可乐,把彩色的凝胶类糖果倒进西瓜里,咕嗵咕嗵放了半听可乐,坐回去点新的电影。
上一部片子的评论他已经想得七七八八,等待二刷完善想法。
新的片子他挑选了一部轻松浪漫的爱情喜剧,评分不高不低,足够打发时间、愉悦心情、又不至于被愚蠢的编剧和情节伤到理智。
这类电影的存在因其没有意义而变得十分有意义。
事实上全唐不喜欢爱情电影,生活中类似经验的缺失让他难以感同身受,在他所看两千多部影片中,他总是偏心地把爱情电影放置在食物链的最底端。
全唐裹着空调被戴耳机看电影,迟重窝在椅子里和兄弟打游戏,两人相安无事地过了两个小时,随后全唐耳机一摔一阵风一样刮进了厕所。
一阵惊天动地的冲水声。
第6章
周一到周四的全唐都只是半糖,到了周五上午才会恢复到全糖的状态。
贫瘠又充满了冲动的二十岁鲁莽人生里,全唐活下去的动力就是上完课后冲澡看电影。上完垃圾合同法课至少要看一部让人痛哭出声的电影、或者让人忘却烦恼的美味动画片才能算是恢复过来。
唯独礼拜五,他早起沐浴更衣,迎着霞光和东方喷薄的紫云吐纳净体,吃水果嚼甘茶保持口香,时间充裕甚至还要做一套瑜伽。
每一个礼拜五都是这样,他在两个人的宿舍里尽情地舒展身体神魔乱舞,在衣柜里挑挑拣拣,尽量化出正常人看不出来的自然妆去上课。
迟重乱着头发坐在床上斜着眼看他在下面妖娆扭动,总以为吃错药的其实是自己。
“你也不用太拼命。”迟重悠悠说道。
全唐正在对镜梳妆,把两耳边的碎头发梳到上面去。
“还有。”他撇了一眼时钟,“还有两个小时四十分钟,我的宝贝就要和我遇见。”
“上次穿的是那件灰色的西装,其实并不适合他的风格。他人长得比较可爱,如果穿得太过于正式和老成,虽然也没有大错,但是总是不够俏的,他要是听我的,我一个礼拜给他穿出花儿来。”
“希望今天能够给我惊喜。”全唐碎碎地念叨着。
迟重总是免不了对全唐的言行忧心:“别这样,求你了,我怕你再这样会被抓。”
迟重看着他忙碌的身影,因为曲潮沅可能会提前来,他正在拷贝一部光彩耀耀的关于地中海历史的电影,要和曲潮沅一起分享。
他忽然想起之前和全唐练完篮球往回走的时候,全唐那天刚刚过完二十岁的生日,却还非要去练球,照例又是很烂,他在路上依然信心满满。
迟重依然不相信全唐的喜欢,在青年人的易变之外还有全唐这个人远超常人的不确定性。
过分单向明恋的渲染和大篇的溢美之词反而有种用情不深没皮没脸的观感,迟重对他的定义便还停留在不要脸大过于爱恋的阶段。
结果全唐却和他认真地讨论起来自己要不要脸的问题。
“我才二十岁。”全唐理直气壮地说,“我现在要什么脸,我要脸都对不起我二十岁。”
迟重每天都能被全唐给惊讶到,他半开玩笑似地说:“您这是什么歪理邪说?合着你的二十,就是没皮没脸、没羞没臊、满街光腚跑的二十岁呗。”
全唐摇摇头:“我是想说,我二十岁的喜欢天下无双。”
他的脸在橙子汽水般的路灯下显得温热,泛着一点油,脸颊和眼下都有很饱满的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