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黑如今已经长得到了她的大腿处,比她见过的最大的狗还要大上几分。它脖颈后当初的那几个白点如今已经长成了片片三角形的竖立的骨角,颜色也变成了浅棕,配着全身油润发亮的黑毛,威风得就像年画里诸天神佛脚边的神兽。它被这个漫长寒冷的冬季压抑住的所有热情和精力到了现在仿佛都猛地爆发了出来,几乎是发了疯似地在外面跑,不停叼着被它捉住的小猎物回来甩在她面前,然后炫耀似地围着她绕圈子,期待她的奖赏。但是木青现在不再敢像从前那样抱着它给它梳理毛发了,怕和小黑的亲密接触会对自己腹中的胎儿有影响。之前被封在山洞里的一幕至今给她留下了心理阴影。虽然最后的缺氧时间估计应该不会很长,否则她也就醒不过来了,但还是有些担心会对胎儿造成致命的伤害。直到现在她的小腹已经微微有些鼓起,她才觉得稍微放心下来。这个孕育在她腹中流淌着骊芒血脉的孩子,一定也会是个极其顽强的生命,就像他的父亲一样。她这样对自己说。春天来了,骊芒也一下变得忙碌了起来。除了外出打猎,他剩下的时间就是在这片谷地里不停地劳作。除了重新造窑烧冬天里被毁损掉的陶器,就是翻土垦地。因为他听木青说要栽种黍子和薯根。不过几天下来,大片的地就已经被翻了出来细细地耕耘过,至少有三四亩的样子。木青估算了下,再多的话只怕往后照应不过来,况且现在也没那么多好种的东西,这才叫停了。她当初离开聚居地的时候,带出了一包的黍子,一直小心地保存到了现在,就是为了用作种子。黍子和稻谷相比就是略小了些,它们的植株比她看过的的现代稻麦要高出一些,结实后也是是穗状散开的。她问了下骊芒这里是如何播种的。但是骊芒居然挠头表示不知道。她哑然失笑。或许是因为工具或者产量的限制,在他们的观念里,种植可能还只停留在可有可无的地步,而且很有可能认为这是女人们的事情,男人去猎到足够多的ròu味回来才是正业吧。但是从现在开始,她想让他慢慢知道,种植一旦达到了某种程度,就慢慢可以取代打猎,成为他们更加稳定的食物来源。这样他就不必为了果腹天天出去狩猎,可以有更多的时间去做些别的事情。木青老家就在南方的农村。小时候虽然没有下过地,但七七八八的一些农事还是有些印象的。她仔细回想了下,把黍子放在温水里浸泡了一个昼夜,到了第二天,便带着浸泡过的种子和骊芒一道来到田地边上开始了播种。骊芒蹲下播种,她跟在他身边,等他挖了个浅坑,埋几颗种子进去,她便用工具把土层耙回盖住种子。大约每隔一个手掌宽度播种一穴。这样等到把种子全部播完,大约也就一亩地不到的样子。木青不禁有些后悔自己当初为什么不多藏些黍子带出来。但很快她就开始把注意力放在了她的薯根上了。去年入冬前他们贮藏起来很多块状的薯根,到现在还有一些剩下。木青在开春前就挑出了一堆个头饱满的,喷洒了些水堆放在他们烧火的角落边上,上面用枝叶覆盖,之前已经长出了芽。把芽块切下来,与浸泡过的糙隔层堆放,到现在冒出的紫色芽头已经长到小半个指节的长度了,下面也有些白色的须根抽出来。她估摸着差不多了,这天在下过一场雨后,就和骊芒再次把芽块种到了陇地里去。剩下的地里,她和骊芒一道到了外面,寻找着可以食用的各种野菜,连土带根地整片挖了用兽皮包裹回来移栽。她甚至拣回了一大截的烂木头,因为上面长满了新发的蘑菇。当然前提是骊芒考证过,这是完全可以食用的蘑菇。当时令进入木青估计的四月后,她这一大片开垦出来的地里已经种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除了最早种下的那片黍子和薯根抽发得整整齐齐绿意一片外,剩下的那些就真的只能用杂七杂八来形容了。而且有的长势不错,有的移植却失败,已经死掉了。但她也没怎么在意。毕竟这是第一次,这些野菜种起来除了吃,现在更多的还只是在为移栽积累经验。等过了今年,她就知道哪些品种产量高,适合移栽,明年的春天就会有选择性地播种或者继续移植了。骊芒现在出去打猎,也不再像从前那样把猎物都弄死。对于木青提到过的一些较小的禽类,他会尽量捉活的。因为她说她想养它们。他起先对她的这个念头感到有些不解。但是等听到她一一列举了养小动物的好处,比如在她想吃ròu的时候,可以随时宰杀,不用他出去打猎,又比如他们也可以吃野鸡们下的蛋,或者让蛋再生鸡,他们以后就会有越来越多的鸡等等,他就立刻觉得她说得太好了。虽然养它们有些麻烦,但这样以后他就可以有更多的时间留在这里陪着她和她腹中日渐长大的孩子,这对他很有吸引力。所以现在木青已经拥有了五只母山鸡,两只羽毛艳丽的公山鸡,几只兔子,还有几只她叫不出名的比山鸡个头还要大些的野禽。她把它们的翅尖羽毛一一都给剪了,这样就无法飞行逃走。又和骊芒一道在靠近山崖的一片茂盛糙地上围了个高高的篱笆,把它们圈了进去。糙丛里虫蚁很多,它们自己就可以觅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