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夏秋冬,四季交替变换,不仅有了寒热天气的变化,也影响了天时长短的时间,一到夏日,夜里天时作短,晨起的天儿总是亮得很早,往往卯时正未到,天就已经有了大亮的趋势。
今儿个,是老杨家要去地里头下花生的日子,王氏一大早地就摸着黑爬起来,烧好了一大家子的早饭。
刚出锅蒸的热乎乎的粗面饼子,配上一碗热气腾腾的清水稀粥,桌上再摆上一小盘,坛子里刚取出切成丝的咸菜。
一桌子汤水饭菜,不见丁点儿的油星,这三样,便是老杨家恒古不变的早餐搭配,至少杨麦香来了这么多天,就没见它变换过。
每日间重复不变的粗茶淡饭,杨麦香已经吃的嘴里快没味了,不过,现实摆在眼前,她也明白若是想要改善改善伙食,压根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梦里已经两次,梦到前世每天吃的香喷喷的大米饭了。
但,好歹小丫头还算聪明,自个儿发现了些小的窍门,每顿饭一定要趁着最热乎的时候,赶紧把自己肚子填饱喂足。
尤其是那粗面饼子,只要稍稍变凉以后就会变硬,口感变得极差,杨麦香吃过一回,塞到嘴里往下咽的时候,直拉嗓子,生疼生疼的,勉强咽下一口之后,她便不肯再吃了,情愿饿着肚子。
惟独趁着它刚出了蒸笼屉时的那股子绵软劲,再配着热乎的粥水送咽,杨麦香才觉着也不是那么难吃了,至少嚼着咽着的时候,无需费什么大劲。
因此,只刚来后的第一个清晨,杨麦香不知情状睡了个懒觉,之后的每个早晨,无需旁人叫喊,她便能够自发的醒来,动力非常之简单,只为了能够让自己吃到口热乎的饭菜。
至于,中午和晚上的那两顿,有时王氏下地回来累得厉害,也想省个事儿,偷个懒啥的,直接拿了先前吃剩下的饼子,草草打发了了事。
农家人没多少讲究,且老杨家除了初来乍到的杨麦香,似乎每个人都平静的接受了这样的方式,也没人出来挑剔个什么,就连脾气最为苛刻的郑氏,都没出声。
有时,甚至连锅清水粥都省了,直接烧上一锅开水,大家伙就着开水泡着发硬的饼子,匆匆吃完了事。
如此一次情况过后,每每王氏再累得不想动弹之时,杨麦香总会主动揽过差事,至少也要把那凉了的饼子加热了才行。
就为这事,还被郑氏指着骂了句‘败家’,口口声声的斥责她浪费了柴火。
说起郑氏,杨麦香抬头扫了眼饭桌,桌上依然不见她的影子,不免就想起了,昨儿个老杨家唱的那出闹剧,可是有些吓人的哩。
事情的起因,总归还是得从昨天顺哥儿出的那场小意外说起了,虽然最后结果有惊无险,但顺哥儿小小的人,历经一场折磨,还是不免受了惊吓,没过多久便发了烧。
话说,当时情况紧急,杨麦香也是心里没底,才指了小福全去地里头喊人。
听说,当时杨长林原本是坐在地头上悠哉哉的乘凉的,一听了全哥儿的话,当场撒腿就跑,呼哧呼哧的冲了回来。
杨长生夫妇俩心里头担心,也是紧跟在后头,只杨老爷子一人,就跟啥动静都没听见似的,照旧握了把锄头在地里头刨腾。
刚跑到家,推开院门,就看到吴氏母子两个,一身狼狈的坐在地上抹泪,顺哥儿看着面色,倒也不似全哥儿说的那般危急,三人这才稍稍落了心。
杨麦香听到动静,从厨房端了盆水出来,本是打算让吴氏母子好好洗洗的,刚拧了帕子,还没递出。
这母子二人,倒是动作一致的主动爬起来,跑去杨长林面前告状去了。
小福顺瘪着个小嘴,一脸的委屈,哑着嗓子哭道,“爹,奶奶打我,我可难受了。”
而吴氏也不甘落后,一副要求做主的模样,气哼哼地说道,“顺儿他爹,咱儿子刚刚差点就没了,你可得为我们母子两个做主啊!”
话说的不清不楚,杨长林一头的雾水,只能抱起顺哥儿,抚着小家伙的背脊拍了拍,以作安抚,又皱着眉,瞅着面上一脸狼狈邋遢的吴氏问道,“究竟是咋回事?你好好的把事儿说清楚了?”
对于自个儿男人那一脸的嫌弃,吴氏也不恼,当即抹了把脸,就哭诉开了,什么‘娘容不下我们母子,骂我比不上一头猪崽子’,什么‘顺哥儿就是嘴馋了,吃颗花生,却糟了娘的毒手,被娘下着狠手,打了好多下’,‘儿子脸上发紫,躺在地上难受,差点儿没气’……
话说的没什么章法,但倒也是把事儿说了个大概,王氏几个也都听得大略懂了。
何况,还有杨麦香最后简单的总结,“顺哥儿就是嘴馋,吃了几颗花生,惹了奶奶发火,伸手打了几下。可能是没注意力度啥的,就把顺哥儿打得噎到了,有颗大粒儿的花生米卡在了气管那里,出不来气也呼不进气,才弄得顺哥儿难受了半天。不过,好在现在那颗花生粒已经被取出来了,想必没啥子大碍了。”
“是哩,是哩,今儿个要不是麦香,顺哥儿指不定被害成啥样了呢。说不定等不及你们回来,顺哥儿就要死了哩。”吴氏扯着自个儿男人的衣裳袖子,一脸后怕的说道。
杨长林当即摆了脸,呵斥了句,“说啥呢?别成天浑说,死啊死的挂在嘴上,咱儿子且得好好活着呢。”
说着话的同时,脚下的步子也跟着大了起来,直冲冲的到了郑氏老两口的屋门口,拿脚踹着屋门,怒吼道,“娘出来吧,给我把话说清楚了,怎的,我就下个地的功夫,我儿子就差点被你害死了。你快出来给我好好说道说道。”
连踹了好几下门,却没把门踹开,里头也没有啥子动静。
杨长生夫妇俩急急的跟在后头,拉劝,“老二,咱有话好好的说,别这么冲动。娘肯定不是故意的,顺哥儿咋说都是她的亲孙子,她怎么可能会无缘无故的害他呢。”
“顺哥儿刚受了惊吓,你别现在又吓着他了。老人不都常说,这几岁大的娃娃,最是经不起吓的嘛。咱们有啥子事,都好好的平心静气的坐下来说,甭搞这么大的动静,吓着了孩子。”王氏也在一旁跟着劝道。
杨长林猛吐了口气,看了眼缩在自己怀里的儿子,倒也真就把王氏的话听了进去,却没打算完事,冲着屋里头吼了句,“这事儿不算完!”
杨长生夫妇二人刚刚放下的心,被这一吼,刹那间,又提了上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