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氏只摇摇头,并不言语。果然,这个胎儿在沈氏腹中未满二个月,就掉了。这次竟是丫鬟发现沈氏落了红,德存、庞太太才知道她又曾怀上过,故而这次小产家里并没几个人知道,没半年的功夫,那个丫鬟也被打发走了。
这次失去孩子后,沈氏身体已是难以为继了,李氏每日在身边伺候着,也不敢流露哀伤,只在一个人时偷偷抹泪。
庞太太知道沈氏这次小产,以后怕是不可能再有孩子了,于是紧赶着催德存多去李氏屋子里,可德存这时候哪有心思想着那事儿,这边是病得不行的沈氏,那边是急着抱孙子的庞氏,德存觉得自己在这个家简直待不下去,便推说再过几年他就三十而立了,后年的科举自己志在必得,家里闹得不得安宁,自己要去书院念书去。沈氏听后又是一番自责,汪老爷子见家下是鸡飞狗跳,便同意了。
德存走后,沈氏竟有些好转,不知是否是想通了、看开了,还是回光返照,总之和李氏每日作伴,除了请安,其他时间就是看书、画画,李氏在一边陪着做针线,累了就睡,饿了就吃,渐渐身体倒养了起来。德存是夏天走的,秋天便回来了一趟,看沈氏有所好转,心下安定了些,过了段时间便又离开了,再接下来就有了妙清。
满府见大爷这房里总算过得有些样子了,也松了口气,老爷子收的那些有儿子的姬妾,本担心真生个孩子来分财产,后来见家里闹得不可开交,在家多说一句话都是错的,也变成盼着大爷赶紧生个孩子,她们好安稳过自己的小日子,眼下沈氏生了个女孩儿,她们简直松了两口气。
可惜,许是生下孩子真得耗尽了沈氏的最后一点气数,过周岁时,沈氏已预见到自己命不久矣,坚持为孩子取名妙清,没过几天沈氏的情况就急转直下,撒手人寰了。这也是为什么妙清这些小就有了学名,虽然一家子还是叫着她的乳名臻儿。
沈氏走了之后,德存便有些恍惚,因给沈氏办丧事,他不顾家里反对,坚持没有参加那年的秋试。等一切忙完,家里上下只知道大爷和太太关着门大吵了一场,之后大爷就收拾东西去了书院,而太太也搬到了倦云室,不再理会家事,接下来的事,便是曹氏上位,接替庞氏理家。自再次去了书院,德存就极少回家了,回来也只待在小山轩,想妙清了,也只是命人去倦云室,让李氏将妙清带到园子里。这李氏在沈氏去世后,伤心欲绝,便带着小妙清跟着庞氏一起搬去倦云室礼佛了。
汪老爷子见自己老婆真不管自己了,自己儿子又怕是要绝后,这才意识到事态严重,急得直跺脚,叫来曹氏、汝惠、德润一堆人轮番劝说,再娶的事,德存是严词拒绝了,但终是说服德存又纳了杜氏。庞氏这边,老爷子心想以前为了他在外鬼混,也不是没闹着要吃斋念佛,这次也不至于这么倔吧,结果庞氏这边竟是再劝不回来的,老爷子也只得罢了。
直到两年后,又是在曹氏、汝惠、德润等多人的调停下,德存才勉强恢复了与庞太太的一些“邦交”。
可想而知,德存知道这次要他娶得新夫人是庞家表妹,三年前的愤怒和无力感一下子就冲上了他的脑门儿。关系缓和不过一年多,自己亲娘又觉得可以操控自己了,德存如是想到。
他一回家,就气势汹汹往倦云室去了,一路上家下人都不敢吱声,但又都想看热闹,全被德存瞪了回去,喜儿见大爷过来,就要去通报,也被拦了,德存三步并两步进了倦云室正厅。
“我今儿话放这里,我不管是亲爹逼我,还是亲娘逼我,我不会娶的,更不会娶庞家的!”
“反了你了!”发声的是汪老爷子,庞氏在旁边瞪着眼,脸都白了,是一声儿也发不出来了。
“正好,爹也在,那我就一并告知了!”德存听是汪老爷子,先是一愣,继而道。
“你要气死你亲爹?你三十岁了,而立了呀!你干成了什么?连个儿子都没有,以后谁给你烧香?谁给我们老两口烧香?你不孝啊!”
“哼,拿着你那些臭钱,有的是人给你们烧香。我一事无成,是谁害得?我不是读书的料,非逼着我,如筠,那么好的姑娘,被你们逼成那样,你们还要在她心上剜肉吃,到底是谁黑心冷血!”
“哎!”庞氏张了张嘴,只叫了一声就一头栽了下去。
“秀娘!”汪老爷子吓住了。
“快请霍大夫,快,快啊!”门外小厮听到,赶紧大跑起来,外面立着的丫头都冲了进来,一屋子人乱成了一团。
“你看看你,你看看你!你娘要是就这么过去了,你要遭天打雷劈的!给我滚!”汪老爷子一声吼,德存也惊吓住了,后退着出去了。
路上正碰到妙清来凑热闹,“你来做什么,这儿不是小孩子该来的。”说罢便拉着她快步走了。
汪府这一夜灯火通明,霍大夫来了,陈大夫来了,胡大夫也来了,德存回去小山轩猛灌了两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