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完了没啊?”宁悦用身体帮高雨婷挡着,以便她能偷偷摸摸看拍好的视频。但这个姿势格外难受,没一会宁悦就觉得自己骨头疼,见高雨婷没反应,她又补了句,“你晚上回家了再看吧,等会儿要是被发现给收缴了,看你上哪儿哭。”“行行行,不看了。”高雨婷把微单收起来,她感慨地叹气,“可惜啊,打得那么帅,还是输了。”对手实在太强悍,非人力能改,但他们输得也不难看,所以宁悦觉得没什么可惜的,高中生涯最后一场篮球赛打成这样,也算不留遗憾了。“他们人呢?怎么没回来?”高雨婷回头没看到陈予锦和李石译。“回家洗澡了。”天气已经很冷了,周老师担心他们糊着一身汗会感冒,特许几个人趁着吃晚饭的时间回家洗澡,高叁大家都住得离学校很近,回去一趟也很方便。陈少爷从小金贵爱干净,球赛结束那瞬间连自己外套都不想拿,生怕沾上汗,所以衣服和球都是宁悦帮忙拿回来的,他自己则直接回家了。“谁先动手的你看清了没?”有两个女生从外面回来了,两人不知道讨论些什么。“没啊,莫名其妙就打起来了。”“唉,谁知道打个球最后变打架。”“你们说什么打架啊?”高雨婷好奇地问。“另外两个班啊,不也在打半决赛?”其中一个女生说,“打到最后不知道怎么,就变打架了。”宁悦皱了皱眉,另外两个班?她记得是杨延班上?他们打得慢一些,高雨婷催她一起回来看视频,她就没留下看完。“谁和谁打起来了?”宁悦问。“不认识,就是打比赛那几个打起来了。”每年搞竞技比赛总会出几个打架的事件,主要青春期的男生大都比较冲动,稍微有点摩擦就容易动手,高雨婷听了两嘴就没兴趣了,反正又不是自己班打架。但宁悦却站了起来。高雨婷愣愣的看着她问:“你去哪儿啊?”“有点事。”宁悦急匆匆往外走。她下了楼直接去杨延班上,正是吃晚饭的时候,教室里很空,她站在窗户外看了几眼,没看到杨延,正想找个人问问的时候,有个男生突然从里面走出来问:“你来找杨延?”这个人有点眼熟,宁悦想了会才想起来他好像是杨延的朋友?有几次她看见他们走在一块。宁悦点点头,“他在吗?”吴子龙上下打量宁悦,语气不善,“不在,打架被抓去办公室了。”宁悦皱眉,心里有些担忧,一听打球变打架她就有不祥的预感,果然有杨延的份啊。对于打架,学校的惩治力度不同,如果情节恶劣,那可能得背个处分,但如果没有闹出什么严重的后果,大都就是批评写检查了事。想到此,她问:“为什么打架?打得严重吗?”“还能为什么,对方出黑手,看不惯。”吴子龙冷笑。宁悦皱了皱眉,奇怪地看他两眼,这人话里话外的态度好像对她有点不爽?但他们又不认识,这不爽就让人有点莫名其妙。她没有过多纠结,既然杨延不在,她也不准备等在这里,晚上电话问也是一样的,“等杨延回来了麻烦你跟他说一声,让他晚上有空给我回个电话。”说完宁悦就准备走。“你这就走了?”吴子龙突然说。不然呢?宁悦惊讶地回过头,神情疑惑。她这幅神情让吴子龙更加恼火,以前他还觉得宁悦长得好看印象不错,但没想到她居然是这种人,他心里生气,一冲动便直截了当地说出了口:“你能不能别钓着杨延了?”钓着杨延???她什么时候钓着杨延了?宁悦蹙眉,“什么意思?”还装糊涂?吴子龙气笑了,既然都冲动了,那索性说完算了,杨延事后要怎么算账再说,他破罐子破摔道:“你都有男朋友了,还来假模假样地关心杨延,不就是想把他当个备胎?”如果不是她在球场上和姓陈的腻腻歪歪,杨延至于失去理智打架?秀恩爱私底下秀不行?硬要戳别人痛处?“你想得倒很美。”吴子龙冷哼,“两头都想占是吧?”男朋友?备胎?宁悦更懵了,这都哪跟哪儿?吴子龙这话说得实在不客气,宁悦也认了真,她神情严肃道:“我没有谈男朋友,更没有把杨延当备胎,我们是好朋友,麻烦你不要胡说。”吴子龙不屑地上下瞥她:“装,继续装。”他的眼神让人很不舒服,宁悦还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毫不客气地指责,心里也冒了火,她装什么了?她莫名其妙好吗?宁悦抱着胸,冷冷地往栏杆上靠,“我装什么了,你说明白。”宁悦冷着脸的时候很有几分气势,但吴子龙心里都是为兄弟打抱不平的愤慨,所以也没有发怵,他轻蔑地打量宁悦,半响后才意味深长地反问:“宁悦,你真的不明白?”被他这样盯着,宁悦心里逐渐发沉,没说话。吴子龙哼笑一声,也没有再和她针锋相对,有些话点到为止就算了,再说下去大家都难堪,他转身进了教室。宁悦沉默着又在外面站了会,杨延依旧没回来,她才慢吞吞地回了自己教室。
她应该明白什么?宁悦一整晚都在想这个问题。高雨婷几个课间都扑了个空,终于忍不住小心翼翼地问陈予锦,“你们是不是吵架了?”陈予锦一头雾水,“吵什么架?”“没吵架?”高雨婷纳闷地看向窗外,“没吵架悦悦怎么失魂落魄的?”一下课宁悦就去外面走廊站着,跟罚站一样,问她什么也不说,深沉得不行。陈予锦潦草地瞥了外面一眼,从他的角度是看不见走廊的,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笔,“想知道你直接问她不就行了。”“问她她不说啊。”高雨婷神情着急。她怔怔地发了会呆,“要不你帮我去问——问?”嗯?人呢?刚还在这里那人呢?陈予锦没怎么费心就找到了宁悦,他们教室离厕所近,两者之间有一条长长的悬空走廊,宁悦趴在走廊扶手上,正认真地看着下面。不知道是哪些老师把小孩带来上自习了,几个小朋友在楼下玩一种会飞的闪光玩具。陈予锦在宁悦面前打了个响指,“好看吗?”宁悦下意识躲了下,反应过来后,她指着下面问:“你看清他们玩的什么东西没?”陈予锦不怎么走心地看了一眼,他52的视力又不是用来看玩具的,他随口出主意,“要不帮你抢上来,你玩?”“行。”宁悦煞有介事地点头,跃跃欲试,“你去抢。”陈予锦:“……”这哪有失魂落魄的样子,高雨婷是不是瞎。他背靠着栏杆站着,看她一眼又收回目光,状似随意道:“你看了叁个课间,就研究他们这玩具?”宁悦心里一动,她抿了抿唇,没回答。楼下的树静静地矗立在黑夜中,树冠糊成一团,什么都看不清楚,就像是被藏匿起来的心事。有点想说给他听听。陈予锦总是很懂。宁悦目光涣散地看着下面,缓慢地说:“陈予锦,你说该怎么判断喜欢这种感觉?”陈予锦心跳不由自主地停了半拍,他不动声色地站直,“喜欢什么?东西还是人?”宁悦偏过头瞧他,视线逐渐聚焦,“人吧。”说完她又补了一句,“纯粹地讨论一下。”“纯粹地讨论?”陈予锦轻声喃喃,他也看她,“你怎么想的?”宁悦悠悠叹了口气,“我就是觉得喜欢是虚无缥缈的,没有实体,没有落点,很难去真的形容,也很难看清。”其中掺杂了太多干扰因素,很容易就弄混,搞错。对于她这种从来没有喜欢过别人的人来说,这题尤其难。陈予锦转了个身,也和宁悦一样,微微弯腰靠在栏杆上,他一边思考一边捏着手指的指节,纤细的手指被捏得“咔咔”响。也许是话题的原因,他也放轻了声音,两个人像是在讲什么秘密。他说:“是挺虚无缥缈的,但也有迹可循,如果有心去看的话,其实到处都是落点。”“嗯?”宁悦认真地看着他。她的目光赤诚又清澈,陈予锦忍不住笑了,他下意识伸出自己的一只手,摊开,手里空无一物。这是一双养尊处优的手,手指瘦削有力,指甲被修剪得干净圆润,虽然在黑夜中,但依稀可见红润的掌心下,血液在静静流淌,温柔又炙热。宁悦纯粹地欣赏片刻,不解地抬起头。陈予锦接着说:“你不要把喜欢想得太过复杂,也不要太考虑这段关系中的另外一个人,说白了,喜欢其实是一种会蒙蔽五感的障眼法。”宁悦挑了挑眉,这种说法很新鲜,她顺着陈予锦的视线,又看向他的手。他弯腰离她更近,两人更像是在说悄悄话了,他说:“打个比方,如果不喜欢,你在我手里什么都看不到。”不喜欢什么?也没个主语啊。宁悦凝视几秒,轻声问:“如果喜欢呢?”陈予锦动了动手指,笑了,“如果喜欢,你可能会看到日出云海,看到雾林雪松,看到巍峨山峦,看到这个世界上,你认为最美好的东西。”风轻,他的声音更轻,像漂浮在水面的芦苇,似有似无地撩着平静的湖水,又像是深夜响起的电台,用平静温柔的语调,诉说一段又一段的隐秘心事。小朋友的玩具在这时飞上来,这是飞的最高的一次,斑斓的灯光闪烁在两人脸上,一阵蓝一阵红,宁悦看清了,那是会飞的玩具蜻蜓。原来是这样啊,她在那一刻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