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幽看着窗外的阳光落在她妍丽的面孔上,分外明媚动人,女子忍不住微微眯起眼来,像一只舒展的猫儿,她欲言又止,道:“奴婢冒昧……娘娘为何要这样做?”
苏青霓转过头来看她,道:“我还以为你不会问。”
她略略坐直了身子,轻叹一口气,道:“如今你觉得这后宫里,除了皇上之外,大家该听谁的?”
“自然是——”晴幽的话到嘴边打了一个顿,没立刻说出来,苏青霓便笑了,道:“你也犹豫了。”
她笑容清浅地道:“后宫本该是听中宫的,可太后根深树茂,不是本宫这种后来者能撼动的,本宫不过发落了一个尚寝,第二日太后便来试探,一个太后且不说,这会儿又来了一个太妃娘娘。”
说到这里,她的声音变得意味深长:“你也看到了,这位太妃娘娘明显不是个善茬,她是皇上的生母,时隔这么多年,一朝回宫,你觉得她接下来会如何做?”
晴幽犹豫了一下,道:“想要站稳跟脚?”
“不错,”苏青霓微微阖着眼,沐浴着暖融融的阳光,语气悠悠道:“太妃这种性子,岂能甘居人下?她可是当今天子的生母,怎么能被慈宁宫比过一头去?且等着看,过不了几日,最迟在年底前,她就要开始闹了。”
楚洵作为天子,一心修佛吃素打坐,每日上朝一刻钟,两耳不闻窗外事,朝政和后宫都与他无关似的,到时候太妃真与太后闹起来,苏青霓岂不是要夹在中间两头受气?就好比昨夜那场腊八小宴。
她傻了才会遂了这人的意,想起楚洵昨夜还特意过来提醒她,让她好好养病,苏青霓都要气笑了。
天子不勤政,不理事,关她何事?坤宁宫的大门一关,谁也别想扰了她的清闲。
苏青霓端起面前的汤药碗,往窗下一泼,轻轻啊了一声,道:“本宫不当心把药洒了,再重新熬一碗来吧。”
闻言,晴幽再没有说别的话,只顺从地垂下头,道:“是,奴婢这就去做。”
……
苏青霓还是高估了张太妃,没等到年底,她就坐不住了,张太妃亲自去找到了内阁几个大臣,哭诉自己回宫这么多日子,思子心切,可楚洵却一直不肯见她云云。
几个大臣同情的同时,也很是尴尬,面面相觑之后,才纷纷表示道:不止太妃娘娘您见不着皇上,微臣几个也见不到啊,平常上朝时间就那么点儿,咱们都得先顾着紧要的朝事来,实在顾不上您这头啊……
听碧棠说起这事时,苏青霓想象了一下太妃那张高傲的面孔上出现惊愕的表情,忍不住有些想笑,她本以为太妃会去找楚洵闹,却没想到她这样舍得下脸面,直接找到了内阁重臣。
倒也是个人物,只可惜,她才回宫,对楚洵实在是不太了解。
晴幽也笑,道:“娘娘猜的倒也没错,太妃娘娘不是没去过养心殿,只是她进不去。”
苏青霓眼露疑惑:“为何进不去?”
晴幽低声道:“听说遵义小门前有人守着,但凡看见太妃娘娘的仪驾队伍,就立即给暗号,里头就把门给关了,别说养心殿,她连养心门都进不去,只能在外面干守着。”
养心殿自带御膳房,哪怕张太妃在外头守一天也没用,养心殿现在就是个蛋,一丝缝儿都没有。
苏青霓万万没想到楚洵竟然会用这样的方法来对付张太妃,失笑之余,又忍不住想,这对母子之间到底有什么样的仇怨,楚洵对太后的态度都要比她好得多。
想到这里,她心道,楚洵这个人,真不知说他什么好,若把他比作石块就是一个绝佳的比喻,硬邦邦,冷冰冰,还捂不热。
摊上这么个夫君,也是苏青霓倒了八辈子的霉了。
碧棠把空了的药碗收走,苏青霓又往榻上一靠,眯着眼道:“晴幽,给本宫念念那个游记,昨天念到哪里了?”
闻言,晴幽便从榻边拿起一本书,道:“说到南洋了,听说南洋靠海,深海之中有巨蚌,其大如盆,蚌中有珠,足有龙眼大小,色泽光润……”
苏青霓听了便道:“这个本宫知道,是南珠,南洋曾经进贡过十颗,有鸽蛋那么大。”
碧棠睁大眼睛,道:“鸽蛋那么大?真的么?”
她才说完,外头便传来通禀声,苏青霓住了口,让她进来,那小宫婢跪奏道:“娘娘,太妃娘娘来了。”
苏青霓顿时一愣,心道,这是找不着养心殿,才来找坤宁宫了?
她略略坐直了身,对晴幽使了一个眼色,道:“请太妃娘娘稍待片刻,本宫这就过去。”
晴幽与碧棠立即会意,将她从榻上扶下来,苏青霓拿了鸾凤纹铜镜照了照,精神不太好,脸色也有些苍白,是薄施脂粉也掩盖不住的病气,她眉眼再一耷拉,透出几分恹恹之色,跟一阵风就要倒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