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织坊跟城东离得不远,差不多一刻钟就到了,梁品先下了马车,待温惠出来后伸出了一只手,示意温惠搀着他下车。
温惠愣了一瞬,织坊门前的路是仔细修过的,可跟城东头不一样,下来不会再有颠簸,这个云行大可不必如此。可她的犹豫也只是一瞬,她倒想看看这个人葫芦里究竟卖的什么药,他敢出招,她就敢接招。
于是温惠将那只伸出的手握住了,借着力道下了马车,见温惠落地,那只手便自然地抽离,不再多停留一刻。在两人的手分离的时,温惠的手指特意从他骨节及指尖处划过,握笔的地方都有厚茧,的确是双握笔的手。
红菱看在眼里,面上处变不惊,只鼻子里冷哼了一声,倒是立在下边等候的织坊掌事看呆了眼。
温惠母亲还在时,韩廷章就管着织坊的运作,当年温舒窈病重时曾专门把他叫到面前,让他扶持提点温惠,温家于他有恩,他哪有不应下的道理。当年温惠接手温家后,他看温惠,怎么看怎么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小姑娘,怜她才失了母亲,对生意也是一窍不通,想着让她慢慢学,许多事情他便自己拿了主意。直到发生了一件事,他才忽然意识到,温惠已经不是那个每年一到四月间就问他要桑葚的小丫头了,她是温家真正的掌家人。
那年春天温舒窈病逝,温家的各掌事心便有些不齐,温惠接手后温家的生意乱了一阵子,好几个月帐上都是亏的。那年秋天不知为何,蚕丝一纺就断,找了好久才找到根源,原来是织坊泡茧的池子被人投了烧碱。
水井里的水织坊里的人每日都在喝,没喝出什么异样,而池子里的水三天也要换一次,那就是有人不断在往池子里投。织坊里不可能频繁进出外人而没有被人察觉到,那就只能是织坊里的人干的。
想明白之后温惠便亲自蹲在织坊里逮人,和她的丫鬟轮着班儿来,韩廷章劝她回去歇着也不肯,还让他不要声张。做手脚的人许是察觉到了,连着一旬都没有动静,那段时间抽出来的丝便是正常的,温惠也就生生熬了一旬。
在织坊的那段时间,温惠接手了织坊里的大小事,韩廷章察觉出了温惠对自己生了疑心,他也逐渐明白眼前的人再不是那个他以为的小姑娘。在韩廷章就要以为自己掌事的位子就要不保时,那人又出手了,是织坊伙房里的一个打杂的小子,投碱时被温惠抓了个正着。
那小子叫蔡绍,平时看着随和厚道,可嘴巴紧得很,无论怎么威逼利诱就是不开口。接着温惠就叫来了所有掌事,开始拷打蔡绍,管运送的白老头好几次都看不下去想走,却被温惠按住了。韩廷章见那小子被打得快只有出来的气没有进去的气了,怕惹出官司,劝温惠算了,就算查不出来他也知道做这事儿的八成是吴州其他几个经商的人干的,为的就是给温惠一个下马威。他劝温惠找个由头设场宴,让给他们点好处这一茬就算过去了,他到如今都记得温惠反问他的那句话。
“为何吃亏的是咱们家,反倒让我给他们送礼赔笑?”
那日,温惠带人绑了蔡家一家老小,挨个儿把人拖到蔡绍的面前,当蔡绍看着他那个卧病在床的父亲被绑带到他面前时,再也忍不了了,一五一十地全都交代了。原来是田家给了他一笔他拒绝不了的数目,让他只要见温家织坊泡茧的池子换水就放上烧碱。
韩廷章不知温惠怎么处置的蔡绍,只是从此在吴州没再听到蔡家的音讯,问温惠也都是被一笑置之,反而问出一句让他有些毛骨悚然的话。
“韩叔不会以为我把蔡家一家都杀了吧?”
不久之后他又听闻田家老郎君最小的一个儿子醉后在风月场里跟人争抢一个妓子打人了,而被打的好巧不巧是刺史夫人的侄子,还闹到了州府上去。这件事不太光彩,于江太安来说自然也不想闹大,双方私下了结了,听说田家出的银子可不是个小数。
至此以后,他再也不敢小瞧温惠。
昨日发生的事他当时就听说了,本想赶着过去可却听闻宋先生出面已经解决了,晚上的时候他巴巴地赶去温府想去找温惠,却听红菱说温惠急着赶路受了暑热身子有些不爽利,已经歇息了,明日自会去织坊找他,从那时起韩廷章悬着的心就没放下来过。
今日他起了个大早,命人把织坊收拾了一番,又买了解暑瓜果在井水里湃着,一直在等着温惠来。方才伙计说看见温家马车了,他便急忙从屋里出来在门口等着,见下来的是个年轻的面生男子,心里的忐忑被疑惑覆盖了。然后见他扶着温惠下了马车,更是惊得瞪大了双眼。
此人是谁?他为何从来没见过?怎地还与温惠看着关系颇近?除了那个道士,没听说温惠身边还有什么男子啊?
温惠什么人,自然读出了韩廷章眼里都快要溢出来的疑惑,从容地跟他介绍着:“韩叔,这位是云行云郎君,昨日的事能平息下来全靠他。云郎君,这位是织坊的掌事,韩廷章韩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