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纲脸色一变,不明就里。
张浚看着刘国璋,瞪着一双不大的眼睛。
坐在旁边的张择端,眼睛一瞪,“二郎,你怎么说话的?伯纪都是为了你好!”
“为了我好?”刘国璋冷笑几声,“可谁为开封百万军民好呢?谁为河北河东陕西数十万边军好呢?谁为阳武、咸平二十万灾民好呢?”
我算是看明白了,十年之后的靖康之耻,这些所谓的清流正臣,也出力不少。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李纲脸如寒冰,不善地问道:“刘二郎,你此话什么意思?”
“伯纪先生,汴河上运的,还有数百万石粮食,数百万贯的钱饷布帛茶盐啊。开封京畿百万军民等着这些粮食布帛,河北河东陕西数十万边军,等着这些钱粮布帛。堵住汴河,花石纲停住了,可粮漕盐纲也停了。”
张择端端起酒杯,仰头一口喝干。
张浚脸色一变,转头看向李纲。
这位开封府判官的脸色变得难堪起来,支支吾吾地说道:“奸臣当道,我们就该行非常之事,收非常之功。”
刘国璋冷笑声更大,“元祐年后,你们一直都是这样的秉性,眼里只有党争,丝毫不顾社稷的安危和百姓的死活。党同伐异,只要是敌党的,不分青红皂白,一律打死。”
李纲脸色铁青,赫然问道:“难道刘二郎已经依附元丰党,成了蔡京的走狗?”
“元丰党人?又或者元祐党人?我怎么高攀得上啊。你们都是读书人,地方大儒,一方名士,饱读经书。锦绣文章,诗词歌赋,信手拈来。可你们有没有把社稷百姓放在心上?有没有脚踏实地做过一件实事?”
“实事?什么实事?”
“解决问题,解决实际中的问题,而不是口头上打嘴仗。”
“问题?我们有解决过问题,我们怎么没有解决过问题”李纲脑子使劲地想,实在没有想出到底解决了什么实际问题,于是语调变低,“我们解决了很多问题,数不胜数。”
死鸭子嘴硬!
“你们啊,从来不会把社稷百姓放在心上,全是你们那点小心思。你们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是把产生问题的人解决掉,而且最擅长的手段就是举起道德大旗,居高临下地人身攻击。
你们说一切弊政都是奸臣敌党造成的。元祐更化,借着天时,想方设法,把所谓奸臣们全部铲除,众正盈朝,可弊政解决了吗?”
刘国璋的话,像利箭一样射向李纲,让他的脸越来越白。
“元祐更化,有当代圣人一般的司马光坐镇,有千古名臣文彦博、吕公著等公秉政,沉积的弊政到底清除了没有?没有!只是搞了个车盖亭诗案这样的文字狱,落个一地鸡毛。”
“元丰党人搞了乌台诗案,就不许有车盖亭诗案吗?”张浚忍不住开口道。
“没错,都是一样的以文兴案的文字狱,可乌台诗案好歹还御史弹劾,法司审讯,合议判定,一套法律流程还装模作样地走了一圈。
车盖亭诗案呢?御史弹劾,几位名公一合计,定案了。你们嘴里天天念的大宋祖宗之法,去了哪里?太祖太宗定下的弹劾鞫谳制度,都视而不见了?”
李纲冷嘲热讽道:“说来说去,刘二郎你还不是贪图富贵,趋炎附势,为了一己之利,不顾公理大义,奔走于奸臣门下!”
刘国璋哈哈大笑,指着李纲,对张择端说道:“你看!你看!伯纪急了,他急了!祭起了道德先天法宝,玄黄垂下,万道光华,水火难坏,万法不侵。自是高人一等,傲然睥睨。”
冷嘲热讽一通后,刘国璋继续说道。
“没错,你们清流们正直,道德无亏,可以理直气壮地指责他人。多做多错,不做就无错。你们从不脚踏实地做实事,只是知道打嘴仗,自然就找不到错处,所以就清廉正直,道德高尚,倍受百姓们推崇。
就好比站在田坎上从不下田的人,指着那些下田劳作的人,一会说他秧苗没插直,一会说他动作太慢实在无可指责,就说人家一身的泥泞,不注意干净卫生。”
李纲气得脸色发青,起身要走。
张择端一把抱住他,“伯纪,你又不是小孩子,说几句话就要翻脸。斯和公和了斋公一再教诲我们,要虚怀若谷,千万不可刚愎自用。你听进去了没有啊?”
转头问目瞪口呆的张浚:“德远,你说,二郎说得有没有一点道理?”
张浚咽了咽口水答道:“我觉得有道理,”看到双目喷火的李纲,马上补充一句,“有些道理,有那么一点道理。”
“伯纪,有道理的话就得听!忠言逆耳利于行,难道你现在听不进一点道理了吗?”
李纲脸色变幻几下,终于还是坐回来。
张择端松开他,转头过来问道:“二郎,你知道疏浚汴河的利害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