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护河左营马军,是从骁骑军调来的两指挥,原本只有八百骑。我找了高俅,再从神骑军补了两都,补齐了一千骑。
我这人有强迫症,说好一千骑,就必须一千骑,整整齐齐的不能少一个。步军两千人,是从广捷军调来的四指挥。高俅给我几分薄面,把兵额给我补足了,一点水分都没有。”
刘国璋缓缓说道,众人都侧耳聚精会神地听着。
“他们聚集在开封城南赤仓镇兵营里,士气低落,暮气沉沉,不像禁军,反倒是干完活,累得半死下工的农夫工匠。更像是打了败仗,从瓦桥关一口气逃回黄河的败兵。
万事都看淡,一切都随缘,想怎么就怎么,爱叫干什么就干什么,唯独不能让他们去打仗。因为一接战就会溃败。就算侥幸赢了半局,犒赏粮饷不到位,转身就能离开前线,天塌下来都不管他们的事。”
刘国璋的话不重不轻,却让众人逐渐凝重。
话听着难听,却句句说得实在,切中了京畿禁军的弊端要点。
视禁军为牛马,还不给他们吃饱穿暖,你能指望他们干什么?
听到这里,大家也更加期待,刘二郎到底说了哪三句话,让这些病入膏盲的三千禁军,焕然一新?
“等他们集合好,我见到他们第一句话就是,今天我来这里的第一件事,就是发钱粮!拖欠的粮饷全部补齐,再把未来三个月的粮饷全发了!”
大家面面相觑,却不由自主地点头,唯独李纲有些失望。
“以利诱之,我还以为刘二郎会讲些大道理,鼓舞士气。”
刘国璋眼睛一瞪,不客气地说道:“人家任劳任怨,却搞得一家子缺衣少食,饿着肚子应卯出差,你给人家讲一通大道理,能当饭吃?能当衣穿?屁!只能当个屁!
当然了,你们这些读书人,最喜欢讲大道理。大道理谁不懂啊,忠君报国,保境安民,大道理一套套的。可是人家连口饱饭都吃不上,连件遮寒的衣物都没有,大道理有用吗?有个屁用!”
李纲憋红了脸,大怒道:“这些圣贤道理都是天道义理”
刘国璋毫不客气地骂道:“那你们这些读圣贤书的鸟人,天天用圣贤道理当饭吃,当衣穿,还要什么俸禄啊!你们嘴里一套套的道理,都是用来约束别人的绳索。
严于律人,宽于律己。勾栏瓦舍里高谈阔论,嘴里大喊着忧国忧民,恨不得要一口气清除朝堂奸佞阴霾,明天就要澄清天地,创建大同,可是对几十里外的数十万灾民,视而不睹。
不,灾民是你们攻击政敌的兵器。王荆公变法,你们献《流民图》,触目惊心,把罪责都怪到政敌头上。当代圣人司马公,几位千古名臣秉政了,流民少了多少?没少,只不过这次没人给官家献《流民图》了!”
种师中、刘子羽、种澜目瞪口呆地看着刘国璋把李纲喷得一脸口水。
刘国璋气势如虹,李纲脸皮就像是开了个染坊,五颜六色变幻不断。
尤其是刘子羽,百思不得其解。
往日里只有李纲喷别人。今天,他居然被别人喷成这个样子?
在旁边的张猛似乎很习惯这种情况,从行囊里掏出一张油纸包好的铁板牛肉夹心汉家包,油纸上还印着美惠来饭店的标识。
刘国璋喷得畅快淋漓,突然听到耳边喀喀的声音响,一转头,看到张猛在吃汉家包。
“你怎么又吃上了?”
“统制哥哥,我正在长身体,需要补充营养,你说的。”
刘国璋无语了,刚才一往无前、喷尽天下的气势却被打破,只好继续正题。
“给汴河左护营补足钱粮,预支三个月的俸禄后,士气大振。我告诉他们,今天只是点名,重新整编为左护营,明天正式点卯操演,希望大家郑重对待。
第二天一早,我按时点卯,有二十一位军士,十七位军官不能应卯,被下令牵到辕门前,悉数斩首!操演过程中,又有三十三位军士和五位军官不遵军令,也被我斩了!
不教而杀谓之虐,我前一天不仅补足粮饷,还预支了俸禄,又再三强调明日要严肃对待点卯操演,结果这些人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即如此,那就用他们的人头立威!”
种师中种澜父子和刘子羽非常赞同,出声点赞。
“慈不掌兵!任由将士们肆意妄为,不以军令为然,一旦打起仗来,就是害了他们。”
刘国璋转过头来,看着脸有不忍之色的李纲,等待他的高见。
他嘴巴张了张,脸蛋涨得通红,最终还是没有开口。
但刘国璋还是不肯放过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