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叫了好几声,怀里人才有转醒的迹象。
眼皮下的眼珠缓慢动了动,黑暗中有一束光照着,一只手帮林怀鹿挡着脸上的雨,使得他能够完全睁开眼睛。来人背着光亮,努力辨认他仍旧看不清是谁,就听那人喊:“你他妈撞傻了?!说话!”
是纪驰啊,林怀鹿心想。
在纪驰再度开口之前,林怀鹿倏然伸出湿漉漉的胳膊,圈住了纪驰的脖子,往他怀里挤,是自己都尚未发觉的撒娇,似乎含了些委屈,告状一般:“纪驰,我头疼,身上也疼,又冷又累。”
纪驰曾让他别逞强,他还记着呢,这会脑袋里模糊一片,凭着真实的感受,自然而然就全部讲出来了。
话到嘴边的谩骂咽了下去,纪驰反手抱紧他,在他耳畔狠道:“你活该。”
林怀鹿身体抖了一下,却没有松开。
纪驰让林怀鹿坐起来,背脊抵在后面的树干上,手电筒不敢直射进眼睛,就照在下巴,他拿衣袖去擦林怀鹿脸上和颈项的泥巴,顺着雨水洗干净,平日里白净红润的脸颊,此刻一点血色也没有。
“能不能站起来,我背你。”将手电筒塞进林怀鹿掌心,顾不得生气,“你来照路,回去再说。”
“能的。”
纪驰背起林怀鹿,手肘窝牢牢勾住他的腿弯,防止意外掉下去,手里握着结实的树枝,脚步谨慎地朝下试探。
雨珠子形成朦胧的幕帘,挡住了远处的视线,纪驰几乎看不见山下的光点,来时慌乱不记得路,只能走个大概方向,但总归要比上来寻人的难度小得多。
林怀鹿再怎么轻瘦也好歹是个男人,纪驰背着他走下坡路,多多少少有些吃力,两人被大雨淋了个透彻,林怀鹿能看见纪驰的头发梢上不断滴下的水珠,连成线从额角流到脸颊,最后淹没在黑暗中,不知滚去哪里。
两具冰冷的身体都在不同程度的颤抖,林怀鹿泛起一丝异样的感觉,脑后发疼,没了睡意,下巴老实地搁在纪驰的肩膀,怯生生地想缓和温度,问:“你一个人吗?”
“你还指望谁来?”纪驰冷着声质问:“你打电话那个男人?”
林怀鹿心头一跳,支吾道:“你……你知道了。”
纪驰没理他,林怀鹿不用想也能猜到他的脸色有多难看,抹了把脸,小声又问:“你怎么找到我的?”
“拜你所赐,选这种好地方,华元在后面,我先他们一步上来,中途听到了一声惨叫,雨声太大,我也不确定有没有听错,就循声跟来看看。”纪驰没好气道。
林怀鹿窘迫,想应该是他之前滚下山,害怕时发出的声音暴露了自己。
其实被纪驰追上来,他没有多少逃跑失败后的沮丧,反而全身都卸了力气,他没有困在那里,胸口靠着纪驰,一晚上忐忑的心就安定了下来,即使这并非是他预备逃离的初衷,也不得不承认,沉重的黑夜好像就此离他远了十里百里,这束灯光是他眼中的燎原星火。
“你把我放下来吧,我能自己走。”林怀鹿说。
“别动,你还是好好想想待会儿怎么解释比较好。”
解释什么,为什么要解释,最没道理的该是他纪驰才对,却要林怀鹿说出一个所以然来,好霸道的行为,林怀鹿撇撇嘴,没吭声,搂紧他专心照路。
逐渐的雨下得小了,电筒快要没电,手里淋了雨,也不能用,射在前方是暗淡无用的光晕,纪驰让他扔掉,却一时没注意,花了眼,伸出的脚猛然一滑,两人重重摔倒在地。
林怀鹿惊呼一声,从他背上掉了下来,纪驰眼疾手快拉住他按入怀里,自己成为肉板,互相抱着滚了一截,纪驰的后背撞在树根上,才没有继续往下滑。
听见头顶传来隐忍的闷哼,林怀鹿挣脱怀抱,急忙打开还没扔掉的手电筒,借着微弱的灯光撩开纪驰的衣服,背脊右侧红了一片,还有大大小小的伤口,严重的是手臂划伤了,从手肘到胳膊,有一条长长的血痕,血珠从里面冒出,如同林怀鹿眸子里的眼泪。
“你受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