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先生妙算!”
待清矍男子话毕,着鱼鳞银甲者连忙谄媚附和。
这样一个面容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本是极荒谬的一幕,然而周围的人都见怪不怪,像是早就习惯了这幅做派。
“左昭。”清矍男人摇摇头,“你真是可惜这伟丈夫的相貌了。”
男人慌乱低下头,四处望了望,见在场人都躲开他的视线,避而不见,一咬牙,干脆连脊背都低下去,跪在尘土里。
丹北左家的嫡子,金刚境的无漏者——
在父亲和皇帝外,左昭从未向任何人低过头。
除了他……
左昭五指下意识捏紧,不知不觉把湿土攥成一捧干灰。
杜绍之,名副其实的三朝通儒。
在夫子避世,宣文君挐舟南海以来,他近乎是下一任儒门的代言人。
在儒生眼里,历代郑王似乎永远无法洗去他们的污点。
开国君郑武王以外戚擅权,鸩杀前宋少帝而建业;
郑威王以叔弑侄,烹杀太子,又封禁史书,连同一众史官都尽数焚在长明宫。
郑宣王行法家故事,定《九汤律》,立刑鼎二十三,杀得十一郡人头滚滚。
郑喜王易内蒸母,大兴土木,奢淫无度。
至于郑景王,他存在本身,就是世间最大的恶。
而杜绍之感念景王恩义,出仕大郑后,声名如江流日下。
同门师弟公开与他划地决裂,天下泰半儒生砸碎文庙的塑像,将他从神位上撵下去。
不提夫子如何如何,也无从得知。
宣文君在三百年孤身远赴南海前,恐怕也不会想到,这个被他誉做“可承业”的年轻人,竟会做出如此选择。
但即便杜绍之下一任儒门主的身份被半数士人否定,他仍是天下有数的通儒。
更何况,这位成就命藏后,曾被界京山的算师笃定,是百年来最有希望证道人仙的魁首。
这才是重中之重。
左昭把头深深掩下去,杜绍之素不喜自己,若是被他寻个由头,当场打杀,丹北左家也只能赔笑脸。
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早年做的那桩事。
若是当时抽手,而今事态,也不至如此冷淡。
“起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