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多的时候,陈炽会忙到深夜才回来,那时候林喻言已经睡了,贴心地给他留了一盏灯。他洗完澡赤着脚走在地毯上,蹲在床边看她的睡颜,恬静、美好、动人,是他的专属。
陈炽忍不住伸手去触碰她长长的、安然垂下来的睫毛,她睡得不沉,被他碰了碰,迷迷糊糊的有点生气,眉头皱起来像是要醒。他连忙轻轻拍了拍她,低声哄她。
她的眉头渐渐舒展,又睡了过去。
陈炽松了一口气。
他觉得她睡觉的样子怎么看都看不够,于是总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他好想记住她的样子,可一闭上眼睛却是一片空白,她的唇是红润诱人的,她的鼻是小巧可爱的,她的眉眼是清秀动人的,他都记得,却拼凑不出一张完整的脸。
在这沉寂的夜晚,那些不好的回忆像打开了尘封已久的盒子,呛得人心口疼了又疼,连视线都模糊了。
记得很小的时候,他被打扮得漂漂亮亮去见陈念先的朋友,挨个介绍,他咬着唇记下每一个人的名字,每个人的样子,可是太多了,他根本记不过来。
他当时那么小,本就是好忘的年纪,但陈念先苛刻,有次聚会见了之前见过的某个世家的家长,陈念先让他去打招呼,可他怎么也想不起对方是谁。最后他被陈念先拽到一边狠狠地训斥了一遍,回到家便被关了禁闭。
后来他学聪明了,他去记声音,他偷偷地用录音笔把他们的声音录下来,躲在房间里一遍遍地听,在下次见面时,挺直小腰板脆生生地问好,哄得客人笑声连连。陈念先高兴了,带他飞了一趟欧洲玩了半个月。
从那时候他就知道,陈念先待他不是待儿子的宠爱,而是一个明码标价的商品,一项可以获得利益的项目,一个可以拿出去炫耀的玩意。
这不是父爱,是束缚,是枷锁,是悬在头上随时会掉下来的利剑。
可他不想失去陈念先那份不纯粹的爱,他要当陈念先的乖孩子,这样陈念先才不会去找女人再生一个,他小心翼翼地伪装着,成绩优异,性格温和,所有人都喜欢他。
可是,那把剑还是在他十五岁那年兜头砸下。
而他准备多时,倒也没有多少意外。
他淡然地接受陈念先的暴怒,冷漠地看着陈念先指着他的鼻子大骂:“陈炽,你丢不丢人!你是要所有人都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陈氏继承人是一个连人脸都认不出来的笨蛋吗?”
他不紧不慢地反驳:“我不是笨蛋。”
“呸!”陈念先一巴掌扇过来,他侧过身堪堪躲过,却没躲掉另一下,巴掌正中他的耳郭,耳鸣声骤响,嗡嗡嗡,与陈念先的声音交织在一起,轮番轰炸,“我不管你用什么办法,把这件事给我瞒下去,你还是爸爸的好儿子。”
他摔门而去后,陈炽微笑着群发了一条消息,告知了全世界。
按陈念先的说法是,他丢尽了陈家的脸。
后来的日子记忆有些模糊,他被陈念先送出了国,丢在一个并不发达的国家。后来他在谢嘉的帮助下回国,遇见了林喻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