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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说放榜那日,天降大雪,左右卫府之间的铜驼街被看榜的举子、看热闹的百姓、择郎君的女郎围的水泄不通,车马行人堵得里外三条街都瘫痪了,连左右卫将军都惊动了,京兆司功曹慌忙带府吏来维持,完全镇不住,左右卫临时派府兵疏散,才稳住了局面。
瑾穑捂着手炉,懒懒地趴在窗沿上看雪,听着春和口若悬河、眉飞色舞地转述听来的新鲜八卦。
“殿下可猜猜,此次特科榜首是何人?”
“哦……是何人?”瑾穑神情恹恹地配合着应了一声。她哪里关心何人占得魁首,她现在心心念念的头等大事是如何维系巩固跟慕容淙的夫妻之情。
“就是那位宁国公主求婚的对象,董郎君!”春和浑身是劲,连眉毛都竖起来了。
“竟然是他?!”瑾穑终于转过头来,惊讶不少。
董壑,字在渊,族中齿序十一,人称董十一郎。
“听闻此番董郎君所写之文章,真真是惊才绝艳,连尚书台的郁台鉴都夸写的好呢!”
所谓千金难买一审言,郁审言是台鉴阁臣之中的翘楚,被北帝夸为“天下才曹子建独占八斗,朕却以为天下才必有郁卿一石”,能叫郁审言都夸赞的文章,那必然是极好极好的。
她叹着纷纷大雪何所似,心里想着,慕容淙手里捧了董十一出来,这真真是耐人寻味。要知,文章好不好且不论,这董氏的半边天已然烈火烹油,鲜花着锦,她以为此次特科是要为寒门士子辟青云路,怎么倒出来个世家子弟占鳌头?难道真是谆谆爱才之心,举贤不避门第?可董壑这种名动北都三千贵女心房的人物,顿时叫那榜文上其余的姓名都寡淡地毫无神采。
瑾穑这边还没品出味来,那厢董在渊凭一己之力霸占北都八卦风云榜榜首,整整一个凛冬无人能撼动。
开篇是一出‘傲视群贤占魁首’,人皆道‘董半朝’四世三卿,这是又要出一位宰执之臣了。各家贵女闻风而动,以往的北都城中,是董郎出行,掷果盈车,而今的北都城中,是董郎露面,马踏皇城。贵女们为抢夫婿,就差白刃相见了,宁国公主日日在楼皇后和董贵妃面前转悠,急得饭都吃不下,人都瘦了一圈了。这场驸马保卫战,着实打的辛苦得很。
而后是一出‘石破天惊辞故阙’,正红得发紫的董十一郎,锦绣前程就在眼前,忽然就被董家逐出家门,族谱除名了。原因是生母辞世,热孝之中,竟然,去眠花宿柳,还与一众北都著名纨绔,当场切磋赛男儿雄风,得了雅号‘扶腰董郎,意蕴绵长’。
瑾穑听着春和给她每日传瓜,惊得下巴都掉了。劲爆大瓜一个接着一个,真真是连话本子都不敢这么写呀!
最后是一出‘仰天大笑离旧都’,墙倒众人推,毫无意外,德行如此,特科将他除名了。他离开都城,浪迹江湖去了。
宁国公主哭得肝肠寸断,翻墙都翻了好几次,扬言要去寻他。楼皇后身为嫡母,不好过于严厉处罚,生怕落个苛待庶女的名声,北帝气得下令禁足,不许出宫门一步。
听闻,风吹平野低寒草的那日严冬,董壑一身萧索寂寥,离开了北都。天地渺渺,无人知他去往何处。
可叹燕去鸿归无事了。寻梅踏雪,那折梅之人,已漂泊天涯。元兴二年的除夕,宫宴依旧热热闹闹,只是这大雪皑皑,终究湮没了那场白雪红梅,寂寂不得人知。
元兴三年的春日,来得比往年要早一些。前一脚,她还在为董壑可惜,后一脚,却已然悲不自胜。
二月里,南朝邸报,孝成太后薨。
慕容淙将邸报拿给她看时,她面色沉定,不言不语。
东宫上下都明显感觉到,一夜之间,他们的太子妃,忽然就变安静了。
忍了三天,慕容淙终是对她道:孤不擅安慰人,只是,难过的话,就倚在孤肩头,痛痛快快哭一场,明朝,依旧是孤的元妃……
“妾自归殿下,何曾哭过?”她浅笑。
“你在心中哭,孤……能听见……”他深深看她,声音低到几不可闻。
她侧低着头,双眸笼在暗中,黯淡地站在月色的阴影里,脆弱又倔强,许久,才听到她极低的一声喟叹:“离开章台前,我心里还在怨怪她……”
及至三月里,北朝前去吊唁的使臣都还没抵达南都,又传来消息,她父皇悲痛过度,突发旧疾薨逝,郑氏趁机控制北府军作乱,诱杀太尉张敖,立琰稼为新帝,囚在掌中做傀儡,号令诸侯。
沈默机警,作为张敖副将,连夜封营,在张家的支持下接手节制烽邰大营二十万大军,郑氏矫诏沈默篡夺军权,传布檄文,发北府军征讨,号令诸侯共诛之。并以在京家眷为质,企图迫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