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甫砚真微蹙眉头,但还是依言照做了。皇甫胤桦快步走到床边,问向张太医:“长安的情况怎么样了?!”“太子殿下伤得不轻,又失血过多,怕是十天半月都好不了了,幸亏没有伤到内脏,不足以致命……但还是要多加小心,以防感染了别的病症,尤其是今夜,要是退不了烧可就麻烦了……”“那你还愣着干什么?快去开方子煎药啊!”“啊……是!微臣这就去开方子!”皇甫胤桦情切地训了一句,走到床边坐下,看到皇甫长安染红的袖子,不免一阵阵心疼,伸手在她的脸上摸来摸去。“好可怜啊,流了这么多的血,看着都很疼了……谁射的箭啊,这么不长眼,不懂什么叫射人先射马吗?唉……长安啊,一定要挺住啊,你要是就这么死了,估计很多人都要高兴疯了,千万不能让他们得逞啊……”巴拉巴拉巴拉!听到最后,皇甫砚真都兽不鸟了,忍不住开口提醒了一句。“父皇,你先回去把湿衣服给换了吧,有儿臣陪着七弟就可以了。”“唔,这样也好。”皇甫胤桦抬眸,朝皇甫砚真投去意味深长的一瞥,想着这孩子大抵是想跟长安单独相处,心头又是莫名的一阵欣慰,即便深明大义地交待了几句,才款步走离。待他走远之后,屋子里就只剩下皇甫长安和皇甫砚真两人。皇甫砚真长着一颗七窍玲珑心,方才听皇甫长安那么一说,便猜到了什么,神色间晦暗莫名,似乎还夹杂着几分怒气。“父皇走远了,你可以醒过来了。”抖了抖睫毛,皇甫长安果然睁开了眼睛,左右转了一圈眼珠子,支肘便要坐起来。皇甫砚真端坐一边,冷眼看着她抬手拔了胸口……更确切的说,是穿透了衣裳夹在胳膊肘下的箭矢扔到地上,尔后又往怀里摸了几下,从中拽出一个已经干瘪的牛皮血袋,和着脏衣服一同脱了下来,递到了皇甫砚真手里。“二皇兄,帮忙处理下呗?”皇甫砚真接过衣服,修长的手指紧紧捏着,仿佛能听到咔咔的响声,眸色逐渐的冰封起来,如霜如雪,酷寒至极,甚至连吐出来的字节,都像是一颗颗的冰渣子。“这样很好玩?”皇甫长安陡而被他的愠怒慑住,颇有些心惊地抬眸看他,目光怯怯:“本宫也是迫不得已……要是不用苦肉计,保不准那群人就构陷本人,污蔑是本宫故意放走了南宫璃月。”皇甫砚真冷哼一声,怒气濒临崩坏边缘。“难道你不是故意放走他的?”“哈……怎么可能,本宫怎么说也是太子,哪可能会做出那种蠢事……”在皇甫砚真冷如冰霜的目光下,皇甫长安的声音逐渐逐渐,轻了下去,直至细如蚊蚋,“好吧……二皇兄我错了……”看到皇甫长安垂下头,皇甫砚真又是一声冷哼,伸手抬起她的下巴,直视那双闪躲的眸子。“这种事情为什么要瞒着我?你知不知道……那个时候看到你血淋淋地躺在那里,我……”清冷的声色染上了轻微的颤栗,尔后话锋一转,恨恨地拔高了音调,“你是要吓死我吗?”皇甫长安还是那句。“二皇兄……我错了……”本来那种事,越少人知道越好,而且事情发展到那个地步,全然出乎她的意料。至于替南宫璃月挡箭,倒是她有意为之,一来自然是为了叫南宫璃月欠她人情,二来,也可以帮自己洗脱嫌疑……何乐而不为捏?当然,皇甫长安是绝对不会承认,那时候皇甫砚真赶来的时候,她没有实话实话,而是顺水推舟故意装shi……其实就是看看二皇兄紧张她的样纸!嘤嘤嘤,看到二皇兄后来的真情流露,简直感动得她内牛满面了有木有!要是一早就把真相告诉了二皇兄,哪里还能看到这样精彩的一幕?皇甫砚真很生气,非常生气,尤其是在之前神经紧绷的情况下,又被皇甫长安这样捉弄,几乎要被气得呕血。所以,哪怕皇甫长安低眉顺目地给他道歉,也丝毫不能减轻他的怒气。“你之所以瞒着我,是因为不相信我?”“没有啊!”皇甫长安矢口否认,她就知道他会胡思乱想!“要是我不相信你,那个时候也不会让李青驰去找你了……”听到这样的解释,皇甫砚真不仅没有宽慰,反而更恼怒了!“连他都知道?你却不肯跟我透露一个字?”“……我,我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意外,本来计划很好的嘛……谁知道大皇兄和上官无夜会半路杀出来……没有跟你说,是不想你担心啊……”“呵……所以现在这样子,叫做‘不想我担心’?”“……”扁了扁嘴巴,皇甫长安再次垂眸,“二皇兄我错了,我知道错了还不行嘛!”“不行!”这种事情可一不可再,要是皇甫长安下回还这么玩,他宁愿折了她的翅膀把她囚在皇宫里!小心翼翼地抬眸打量着皇甫砚真冰霜似的面庞,太凶残了好吗,简直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皇甫长安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觉得,现在无论她说什么,都是错的,都是罪大恶极!皇甫无桀赶到东宫的时候,便只见得门外跪了一地的太医,不由得面色凝重,跨步走了进去。小德子见了他,立刻迎上去:“大殿下,请您留步……”“大胆!你算什么东西,竟敢拦本殿?”见到小德子守在门外,皇甫无桀便知道皇甫砚真一定在屋里头,顿时心头腾起一股无名怒火,不知从何发泄。听到皇甫无桀的声音,皇甫长安神色一松……艾玛!得救了!大皇兄来得太及时了!一番神态尽数落到了皇甫砚真眼里,便见他冷笑一声,放下衣服走到了门前,说话那叫一个不客气——“长安险些被你害死了,你还有脸来见她吗?”皇甫无桀一滞,随即愤然道:“正因为是本殿无意间伤了她,本殿才更要来陪着她!”“长安有我陪着就好了,不需要大皇兄假仁假义。”“你……皇甫砚真,你别太过分了!”“我再怎么过分,也不会对长安下手。”“都说了,本殿是无意中才中伤了她……”“不管有意也好,无意也罢,你伤了长安,这就是事实……唯一的事实。”“所以!”皇甫无桀气得脸都快歪了,“你就打算拦着,不让本殿进去了吗?!”皇甫砚真目光冷冽,丝毫不见退让:“是。”然后……就没有然后了……皇甫砚真果真拦了皇甫无桀一夜,硬是没让他进门见上皇甫长安一眼。直到鸡鸣破晓,张太医禀报了皇甫长安的情况,确保她没有绳命危险之后,皇甫无桀才怒不可遏地甩袖离开。回到屋子里,皇甫砚真继续坐在床头,见皇甫长安沉沉睡了过去,终究还是收敛神色,饶了她这一回。不过,饶了皇甫长安,是因为心软。但是皇甫无桀的那一箭,不管有没有射中……都必须给他一个教训!那厢,皇甫无桀亦是捏了一把冷汗,他从来都没有这么慌张过,在得知自己误伤了皇甫长安的刹那,他甚至有种坠入深渊的恐慌。平时还没怎么觉得,直到在快要失去了皇甫长安的那一瞬,他才猛然惊觉,那个嬉笑怒骂的家伙,已然在他心里烙下了很深的痕迹……哪怕,他到现在还说不清楚,那样的痕迹究竟意味着什么,代表着什么?他只知道,倘若皇甫长安真的从这个世界上消失了,便会成为一个很大的遗憾,用什么东西都无法去弥补。一晃而过半个月,在皇甫砚真的百般阻挠下,皇甫无桀濒临暴走边缘——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难缠的家伙?!他看一眼自己的皇弟怎么了?!他去道个歉赔个罪不行吗?!为什么丫就跟看门狗似的死咬着他不放呢?!怎么办,好想把皇甫砚真套进麻袋丢到湖里去喂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