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水仙用手抚上桌上摆放井井有条的一排排妆匣,一路行至长柜,触抚满柜衣裙,心弦紊颤,禁不住潸然泪下,这十一年来,他竟从未落下。
多宝阁最上方,静静置着一只小金匣,匣子未上锁,也不带半点尘烟,霍水仙垫脚取下,颤颤巍巍地打开,里面只有一张发旧的纸,叠的方方正正。
霍水仙小心翼翼地展开,整张纸上,只有四个歪歪扭扭的大字:临渊哥哥。
她还记得,这是她刚学会写字时写给齐临渊的第一封信,这么多年,他竟保存的这般好,无一角缺损。
霍水仙将信重新折好,放回金匣,又将金匣嵌入怀中,清泪盈满眼眶,滴答落下。
这世上能有几人如他这般?寻她十一年,念她十一年,等她十一年。一封一文不值的旧信,却能让他宝贝地安放十一年。
红尘内外,唯有她的临渊哥哥,将她刻进骨血,化入心脉,长成命中之根,一旦除之,必致心枯人亡。
夕雾谢了又开,开了又谢。昼夜更迭,日升月落。
一转眼,一年的时光消逝在花期轮转里,飘散在日月星辰中。
又是一个秋起叶落时,满院夕雾零落成泥,埋入土壤。
一身青衣的霍水仙悠悠荡在秋千上,任是千景萧索也挡不住她清灵逸动。
青箬笠,绿蓑衣,寒江潇潇雨,斛舟孤渡,敢问鸿雁归期。
斗转星移,东波无返,夏继春暖,秋去冬至。
一夜白雪染了夕雾。
初晴雪停,霍水仙披上红色披风,在绵软的雪床上踏出一行深浅不一的脚印,一双俏履惹上雪朵些许。她缓步行至秋千处,拍落上面积下的雪,屈身而坐,远远望去,犹如万里雪中一朵红梅正盛。
她一如往日那般,凝视院门,如此守待未归人,已有一年。
俄而雪骤,一抹浅笑浮上脸颊,余晖下的雪光映得她眼睛清亮,恰如茫茫汪洋上一盏引航夜灯。
倏尔,噙水双眸里,一位雪衣男子似从九霄忽降凡尘,可融雪,可融云。其容未改,其笑未凋,一如当年惨绿模样,分毫不差。
盈天素白之中,雪衣男子款款而来。
岁月几经辗转,天上或是人间,流云舒卷,白了青藓,终究回到身前。
霍水仙双脚着地,肌染冰轮,瞳纳云川,莞莞唤了声:&ldo;临渊哥哥。&rdo;
深雪之上,瓦冷霜华重,男子长身玉立,弹指十一年,缘起缘灭,缘聚缘散,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
烟火终冷却,繁花终凋败,转身经年,寻寻觅觅,只道得一首青青子衿,悠悠于我之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