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丽亚姆示意我们该从这儿下去。俏皮话拦住了她,派了两只腐尸先去打探了一下情况。它们回来的时候露着利齿咝咝地笑着,那轻松的姿势说明下面没有敌人埋伏。我们重整了一下队形,几只腐尸负责开路和殿后,其余的围着米丽亚姆。然后我们开始往下爬。
我一到下面就远远地听到了阵阵轰鸣。几秒钟后我才想起在哪儿听到过这种声音:女神大钟,就隔着议会厅没几条街。我是在一次游览中爬上那高高耸立的钟楼的,上面回荡着齿轮的咔嚓声、飞轮的呼呼声,还有驱动秒针的重锤摆动的声音。现在我听到的轰鸣就和钟表装置有点类似。我们一定是在玻璃蜘蛛的动力室附近。
沿着一条长而弯的走廊走下去,空气中的金属味越来越浓:裸露的、沾了机油的、滚热的金属味道。走道的天花板上悬挂着一盏盏的圆玻璃灯,里面点着的火光把四周照得亮亮堂堂的。在这灯光下,我可以清楚地看见自打我们下来以后,哈泽坎就一直挽着米丽亚姆的手臂。很明显,既然他被指派为她的监护人,那就不能冒她忽然逃跑这个险。
我们越往前走,机械的轰鸣声越大。最后我们来到了一扇门前,那里面全是金属的机器:有齿轮、链条、各种各样的缆索和机构,可我弄不明白那些巨大的装置是干什么的。还有刻着光晕四射的象形文字的正方形晶体、通过炽热的龙头喷出咝咝作响蒸汽的鼓轮、冒着烟的汽缸里进进出出的活塞、发射着电弧的尖端……到底这些是干什么用的?我唯一知道的就是,这里到处都是灼热的空气和油烟的味道,好象地狱。
俏皮话回头看了看米丽亚姆,眼神里充满了质询。&ldo;就是这里,&rdo;女人耸耸肩,&ldo;你是地精,你应该懂机械的东西。&rdo;
&ldo;我的专长是死亡,不是机械。&rdo;俏皮话说,&ldo;瑞薇是不是就在这附近?&rdo;
&ldo;她就住在这机房里。&rdo;米丽亚姆回答说,&ldo;她喜欢这儿。&rdo;
&ldo;这么吵的地方她也能睡着?&rdo;
&ldo;她说这是有规律的声音。瑞薇对规律一类的玩意有着狂热的爱好。&rdo;
&ldo;为什么听上去有点耳熟?&rdo;我咕哝着。可俏皮话已经走了进去。
在纷乱的机房里,我们的神经高度紧张。你得不停地躲让齿轮,小心放气阀喷出滚烫的蒸汽。出气口被它们附上了一层模糊的黏膜,乍一看就好象个鬼影子一样,吓你一跳。活塞和传送带不断发出乒乒乓乓的声音,仿佛这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有可能藏着敌人。
&ldo;拐角处是控制室。&rdo;米丽亚姆提高嗓门,在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大声叫道,&ldo;瑞薇常待在那儿。&rdo;
&ldo;你和哈泽坎留在这儿,&rdo;我对她说,&ldo;俏皮话跟我走。&rdo;
&ldo;一定要先下手为强。&rdo;米丽亚姆提醒说,&ldo;要不然她会把你干掉。&rdo;
&ldo;你对自己的前任老板不怎么忠心啊?&rdo;
&ldo;不,&rdo;她回答说,&ldo;要是你们不干掉她,她会因为我帮了你们而把我的脑子变成干酪的。&rdo;
&ldo;我们尽量避免这种情况。&rdo;俏皮话说道,向留在后面的人简单地叩了个头。他挑了几只腐尸做帮手,然后示意他们在前面开路。
控制室的墙壁是由厚厚的混凝土制成的,连一扇窗户也没有。这种设计有些奇怪‐‐假设你是一位控制技师,能随时观察到机械的工作情况不是很好吗?不过话又说回来,或许要是有人一个不小心按错了按钮,这里就会引发一场灾难,他们这才把控制室建得跟个碉堡似的。
门关着。我站在右边,俏皮话在左边等着,而腐尸们则正对着门口,随时准备冲进去。俏皮话举起手指示意:三,二,一!我从旁边猛推开门,腐尸们立即冲了进去,脚爪子在水泥地上划得咯咯直响。我抽出了长剑擎在手中,随后也闯了进去,万一那儿有什么能给人洗脑的混帐东西,我就把她给切成两半。
可那儿一个人也没有。
不过毫无疑问,这里有人住过。在屋子里面的角落里有一张不大的简易窄床,被子叠得一丝不苟,就连最挑剔的和谐会成员看了也无话可说。靠墙摆着一张张木桌,上面整齐地堆放着大打大打的纸张,书本按字母顺序有条有理地竖立着,卷轴搁在松木销上。一切都是那么井然有序、有条不紊。
我转过身来说:&ldo;瑞薇不在这儿。&rdo;
&ldo;显然,&rdo;俏皮话点点头,&ldo;可她的书都在这儿,或许我们能从中知道些什么。&rdo;
&ldo;把这些东西都看完需要好几天,何况我们还不知道是否能看懂上面的文字。咱们还是走吧。&rdo;
&ldo;我们总可以花几分钟翻一页看看。&rdo;
&ldo;哪一页?&rdo;我指着堆积如山的纸张书籍。
&ldo;最旧的。&rdo;他沿着最近的桌子一张张翻看着:浆纸、羊皮纸、牛皮纸、莎草纸。&ldo;最旧的,&rdo;他说,&ldo;往往记载着最初的信息,最隐蔽的秘密,和最有用的资料。&rdo;一边说着,他一边走向了另一张桌子:&ldo;碰巧我对古代语言稍有涉猎,还算过得去……啊,这看起来有点意思。&rdo;
他踮着脚尖,把一叠纸张往一边推去,露出了下面的东西:一块黏土板,上面刻着耗子爪印般的标记。这块平板一度裂成了三块,瑞薇或者其他什么人又把它拼了起来,把它们嵌进一块新的板子里。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房间里最破旧的文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