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对亚斯敏来说&ldo;怎样&rdo;用它们进行雕刻并不重要。每隔几分钟,她就在那魔鬼挖出一点冗余部分,或者抹平犀牛屁股上的凹陷时发出啧啧的赞叹。毫无疑问,我的泰伏林情人很乐意为我讲解这些玩意的象征性意义:反讽的呼声、宇宙的嘲笑,或者更加深层次的主题什么的。可我绝不想问。事实上,当一群影怪在河岸边歇斯底里地喧嚣的时候,我很高兴能有个离开的借口。于是,我和紧跟在身后的亚斯敏一起,朝冥河跑去。
河水进入我们眼帘的时候,那船夫正在靠岸。一大群影怪站在不远的地方,有节奏地磨着牙齿。这可能是他们表示欢迎的方式。船夫把小艇绑在一个树墩上,爬上岸来。这时亚斯敏抓住我的胳膊悄悄地说:&ldo;或许我们应该离开这儿。&rdo;
我犹豫了。是的,这个骨瘦如柴的渔夫给我的感觉比一月的寒风还要阴冷,但他并没有明显的敌意。影怪们似乎很高兴看到他,至于我,我以前从未见过这种生物。不知道他会不会肯让我握一握那只皮包骨头的手,或者取几片皮肤标本?不,我想现在最好不要提出这样的要求。不过我也不想跑走。就在我看着他的时候,他苍白的眼珠只是瞥了我们一眼,仿佛亚斯敏和我根本无足轻重似的。
这船夫走进魔鬼围成的圈子里,朝他们鞠了一躬,接着又朝村子里火坑的方向鞠了一躬。影怪们鞠躬还礼。我注意到他们的躬似乎鞠得比那船夫深,好象农民在朝地主行礼。船夫简洁了挥了挥手,算是示意,然后他清了清嗓子,发出刺耳的响声,仿佛几个礼拜没有说话似的。接着他以沙砾在砂纸上摩擦般的嗓音嘎声嘎气说:
&ldo;你们好。我给你们的沉闷生活带了点刺激。因为我需要一名艺术家。&rdo;
亚斯敏开始紧紧地抓着我的胳膊。看来是该让她剪剪手指甲了。
五分钟以后,船夫的小船被拖上了河滩,以便那些对艺术有兴趣的影怪可以前来应聘。船的右舷正如我们之前所见,布满了大量的、不同种族的脸部肖像画。它们带着深深的悲痛,却没有一个是放声大哭,或者黯然垂泪的。正相反,这些脸孔似乎是经历了长时间的悲哀,已经疲倦地无法哭泣了似的。我很敬佩这位画家的手法‐‐每一张淡棕色的脸庞,都惊人地惟妙惟肖。
而和右舷完全不同的是,小船的另一边根本没有进行装饰,只有光净的木头。板条看上去还是新的,刚装上去不久。我用手指沿着木头边缘摸了摸,这时那船夫走到我的身边,用他那粗糙的声音说:&ldo;你可以发现这是刚修的。我的船是在一次……和乘客的财务纠纷中弄坏的。&rdo;
我同情地叹了口气:&ldo;顾客总是难伺候啊。&rdo;
&ldo;的确,他们是挺难对付。&rdo;他笑了笑,露出一口沾着褐色污渍的黄牙,叫我看了一阵恶心,&ldo;现在船被翻修好了,我还想恢复原来的……装饰。&rdo;接着他转向影怪说:&ldo;作为艺术家,你们的名声在冥河无人不知。只要任何人能把右舷的画像临摹到左舷上去,我将很愿意支付一定的报酬。&rdo;
一阵喃喃低语立刻散布开来。每一对蝠翼般的翅膀都不安地扇动着。&ldo;临摹?&rdo;好几个声音低语道,&ldo;临摹?&rdo;
&ldo;这一定不是什么难事吧?&rdo;船夫说,&ldo;我带来了必要的颜料,甚至还有一些画笔。&rdo;
&ldo;不画脸‐‐咝咝,&rdo;旁边一只魔鬼说道,&ldo;画带有星型花纹的‐‐咝咝‐‐曼佗罗花‐‐咝咝,怎么样?&rdo;
&ldo;是的‐‐咝咝,&rdo;另一只表示赞同,&ldo;或者带有蛇圈‐‐咝咝‐‐的宇宙蛋‐‐咝咝?&rdo;
&ldo;咝咝‐‐镰刀。&rdo;第三个高声插嘴道,&ldo;我看‐‐咝咝‐‐是许多叫人头晕目眩的‐‐咝咝‐‐桃红色‐‐咝咝‐‐镰刀,重叠在‐‐咝咝‐‐淡紫色的‐‐咝咝‐‐魔轮上,四周围绕着‐‐咝咝‐‐新月‐‐咝咝‐‐和海豚‐‐咝咝。&rdo;
&ldo;海豚?&rdo;船夫有点发抖。
&ldo;深红色‐‐咝咝‐‐的那种‐‐咝咝。非常胖,尾巴上‐‐咝咝‐‐带着‐‐咝咝‐‐闪电。&rdo;
船夫哽着脖子叫起来:&ldo;我不要什么深红色的海豚,不管它们的肛门里是不是装备着闪电……&rdo;
&ldo;只是‐‐咝咝‐‐一种象征‐‐咝咝。&rdo;一只影怪迅速插进来说,&ldo;海豚‐‐咝咝‐‐象征着‐‐咝咝‐‐冥河‐‐咝咝。&rdo;
&ldo;冥河里哪有海豚!&rdo;船夫吼道,&ldo;只有一种叫做水恶怪的可恶生物。它们会为了取乐把小姑娘的海豚撕成一片一片,仅仅是听它吱吱叫唤。&rdo;
一只魔鬼把头偏向一边:&ldo;水恶怪‐‐咝咝‐‐拖着闪电‐‐咝咝‐‐好看吗?&rdo;
&ldo;只有你和水恶怪头上都罩着一个袋子的时候,它才能叫做好看。我不想要什么水恶怪,也不想要什么蛇圈,更不想要什么曼佗罗花,我只要右舷上已经画好的那些脸,行不行?你们能不能画?&rd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