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半球的赤道附近,天气似乎永远在盛夏和初夏间兜兜转转。佐藤和高桥他们的自行车远离了闹市区,在爪哇岛北部的道路上前行,战争似乎在这里禁止了。石川和中岛似乎心情放松了下来,开始彼此间说笑。高桥却不敢这么乐观,依旧目光直直盯着路边的草丛,生怕有什么东西扑出来。
“我们这下可就真的和总部断联了,难道要骑到泗水还是什么地方去坐船?”
“你担心什么?”佐藤说,“这场仗一时半会又打不完,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我们才能回去。”
“我是说,我们这样去哪里弄到食物和水。”高桥的担心让石川和中岛的说笑也终止了。
“你们说为什么越南和印尼打仗,没有人来有效制止他们?”中岛问。
“因为他们本身实际上不是任何人的盟友,而且大部分国家与他们又都是等距外交,加上他们在东南亚的块头又是最大的,所以没有人愿意搅和进来。”佐藤回答她。
“好了,这种科普有什么意义,不会改变现状。”高桥有些不耐烦了,“我得想办法和总部联系。”
自行车被停在一条老桥上,高桥举着手机,在搜索信号。
“你快别试了,我们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一座正常的城市,你的手机电池能扛得住吗?”中岛和他说。
“那是一个人吗?”石川指着河里飘着的一个东西说。
佐藤转头向石川指着的方向,他的心情也低到了谷底,“他们会处决那些他们认为是威胁的人,哪怕这个人是他们的邻居或者同事,甚至是亲戚。”。
“正因为是邻居和同事,他们才更有这种理由去杀人尤其是这种时候。这种事情半个世纪前在这里简直是稀松平常,很多人到如今已经忘了这段历史了。我曾经在济州岛和全罗道做过一段时期的四十年代末的遗骨调查。很多罪恶,根本不是出自他人之手,而是那些被怂恿或者纵容的罪恶使然。到那一刻你感受到的就是野蛮战胜了一切。”高桥说。
“为什么会这样?”石川不解。
“我们在旧帝国时代也是这样的,他们的敌人是一群有思想富有正义感且对普通人有吸引力的人,于是乎他们就反其道而行之,去激发人的兽性,或者人性中最下流堕落的部分,以期待这般如此能对抗那些敌人,最后达到把水搅混然后死心塌地地为他们卖命的目的。所以无数的日本人就为他们葬身鱼腹和弃尸于荒野。”中岛补充。
“你们一定要现在说起这么深刻的话题吗?”高桥有些苦笑地说,“简单点说,就是你看为什么一定要有奥斯维辛那样的地方呢?因为只有在那里,疯子才有用武之地,疯子才能受到尊敬,而只要疯子和变态受到尊敬了,这支军队或者力量,就可以违反常识和规律去做事。所有人在那时都知道盟军有多强大,日本人的战争是不可能持续的,但是是什么让他们有了那种信念去和盟军开战和顽抗到底呢?就是他们自信于他们的变态逻辑已经足够蛊惑了人心,换到当时的德国人那里就更是如此。”
“所以此时此刻,他们也是这样对吗?”石川问他们。
其他人陷入了沉默。片刻后,一言未发的佐藤开口了:“这和旧日本军队或者谁都没有绝对的关系,只要是一群人,可以像那些军部、藩阀和财阀的人那样存在,这一切就都不难办到。美军在越南也没有哪个军部作祟,一样可以做到这一点,那个时代的印尼人和韩国人也是一样。他们不是被怂恿的,而是他们的本意就是与那些煽动者双向奔赴。所以我突然理解越战后柬埔寨为什么会发生那样的事了,它的源头就在这里,我不相信这种野蛮不是相对的,或者最终能安然平复。”他站起身,打算继续上路。
“当你凝视深渊太久,深渊也将凝视你。”中岛不自觉地脱口而出。
南岛的风光总是分外的迷人,让你很难与那种庄严肃穆的问题划起等号,也更与战争这样的残酷无关,静谧中隐隐蕴藏着几分喧闹。他们一时也迷失了自我,究竟是在逃离战火,还是寻访仙境。孩子们见到外来人还是兴奋地追逐着自行车,门槛上则坐着老人呆呆望向这些背包客,那些战争与他们又有何干呢?至少暂时没有关系。
阳光洒在人的汗珠上,仿佛水晶一般明亮,佐藤这般看着高桥和中岛,他们也发现了他的目光:“你不看路吗?”
“噢,无大碍。”说罢,又转过头来,继续沿着道路的方向。
在一个叫井里汶的地方停下,已经是临近黄昏的时刻,众人已经筋疲力竭,坐在海边,高桥收到了来自渡边和奈的电话。
“喂,高桥,你们那边情况怎么样?”
“我们已经离开了雅加达,现在应该在中爪哇了吧。”
“你太高估你的速度了,这里还是西爪哇。”佐藤在一旁坐着调侃他。
“还好你们离开得早,今天越南军队在胡志明市区与印尼空降兵部队鏖战,最终发射了三枚飞毛腿导弹,飞向雅加达,一枚击中了海军港口,两枚落在总统府和陆军司令部,整个雅加达已经乱作一团了,你们得尽快远离雅加达附近地区。”
“嗯,我们尽量。你们那边查的怎么样?”高桥回复并反问。
“很不顺利,韩国的首尔已经出现群发的丝虫放线菌病感染者,很多社区出现失控,我们和那边的崔医师已经失联了。我正在和中山警官一起飞到首尔,查看具体情况。”渡边回复道。佐藤听着电话声音,用手机查出了首尔市区和一部分大中城市被接管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