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能没办法跟他离婚,”医院里,宁昭同看着如出一辙的报告,“也没办法给你一个孩子。”崔乔心里其实早早有预料了,但真正迎来尘埃落定,还是有几分失落:“身体都没问题,怎么就怀不上呢。”听出来了,看来对不离婚已经认命了,宁昭同轻笑:“我一直就是受孕困难……你愿意把瓅瓅当亲生女儿看待吗?”“我当然可以啊!”崔乔握着她的肩膀摇了摇,最后把脑袋放到她肩膀上,“但是我爸妈会很失望。”“因为儿媳妇儿生不出孩子而失望吗?”“这么说是不是不太好?”“我给你想个办法。”“……我有个猜测。”“我估计你猜对了,”宁昭同微微一笑,“我给你伪造个检查报告,你想想怎么糊弄你爸妈吧。”崔乔哎了一声:“心有灵犀啊同同。”“不是哦,”宁昭同摇了摇头,“还有一条路,我估计你没想过。”“你说说。”“招瑜很想要一个孩子,你要不给她捐个精,”宁昭同认真看着他,“正好,我可喜欢小质了。”“……”啊啊啊啊啊宁昭同你比我想象中还要出生啊!30年六月宁瓅结婚,同年八月宁瓅就查出怀孕了。宁昭同感慨:“人比人气死人啊。”沉平莛品味了一下,问她:“你说的是你和瓅瓅,还是?”封远英连忙冲出房间,当做自己什么都没听见。一家三口笑成一团,三只猫探着脑袋喵喵叫。宁瓅的第一个孩子是在次年4月足月生产的,相当健壮漂亮,可惜是个男婴。嗯,可惜是个男婴。连封远英都有点愁,月子过后小心翼翼地问老婆:“瓅瓅,咱们还有生二胎的打算吗?”“当然啊,生不出闺女我都没脸进宁家祖坟,”宁瓅叹气,“对了,给孩子的名字选好了吗?”一说到这个封远英就乐:“爸说叫宁安,国泰民安,听着多好。妈说那怎么不叫宁泰安,或者宁安国。爸说宁泰国听起来影响不好,还是叫宁国泰吧,让妈打了两下,说叫宁国民。”宁瓅笑得直抖,不忘主题:“最后呢?”“宁馀思,”封远英神情很柔软,“月下洞庭初,思君万里馀。‘馀’字通‘余’,恰好四月是余月。”“……所以,婷婷给我的儿子取这么个名字,用来表明他对妈妈的思念,”宁瓅气傻了,“过分死了,他不会自己生吗!”31年喜事还是挺多的。喻蓝江退役回家继承一万头羊,自此过上衣食无忧女朋友换个不停的日子;聂郁加官进爵加结婚,苏笙美得睡觉能冒鼻涕泡;而陈承平觉得自己在淬锋待着挡聂郁的路,直接辞职开摆,准备等脱密期过后就去非洲开自己的争霸剧本。不对,往好听了说,职业第二春。“黎姐已经在调整人事,给你腾地方了,”宁昭同端着果盘出来,“她说你得学学当地语言,其他都没什么问题。”“我靠,她还不准备退休啊?”陈承平愣了一下,“我以为她要退位让贤来着。”“你真他妈敢想,”宁昭同笑骂一声,“黎姐看我跟崔乔过得挺太平的,准备让倪老师跟着我们一起住。倪老师已经在打算了,就是他父母那边不太好交代。”陈承平不太了解这段儿,也没多问:“那你跟崔乔是什么打算,明年过了你就不能成天往非洲跑了吧。”“他也不行,他闺女要出生了,总得尽到义务带两天的。”“?”陈承平把没点燃的烟吐出来,“他闺女?”“他爸妈想要个孙辈,他前女友也想要个孩子,人工授精,孩子跟着前女友姓。”“我靠,你不膈应啊?”“我膈应啥,”宁昭同莫名其妙,“他俩一没感情二没上床,合伙生个孩子,生殖去性化大势所趋,两家父母皆大欢喜,好事儿啊。”“……”陈承平摆摆手,选择闭嘴。“傅东君的闺女用的还是我和我老公的细胞呢,”宁昭同放了大招,“听说长得贼像我。”“?????”陈承平烟都掉了:“谁的闺女?”“傅东君的闺女,傅东君怀的,傅东君生的,”宁昭同微微一笑,“没想到吧。”“……”陈承平推开arancia起身,大步往外走:“妈的,你这地儿老子这辈子都不想来了!”小招质出生在六月份,招瑜出柜后和招家人关系不怎么好,第一个到产房的甚至是宁昭同。宁瓅出月子不久,孩子离不了她,也是拖家带口来的武汉。招瑜一睁眼一屋子人,看着宁瓅眉眼弯弯地逗着招质,一时竟然有点想哭。招瑜的爱人姓郑,看着身体不是太好,脸色很苍白,过来请求宁昭同让大家都出去一会儿。宁昭同安抚地拍拍她的肩膀,把爷爷奶奶姐姐阿姨的都赶出去,最后问了招瑜一句:“孩子爸留吗?”招瑜中气十足地骂了一声:“让他下半辈子都别出现在老娘眼前!”崔乔合上门佯作委屈,宁昭同轻轻给了他一下,警告道:“少上蹿下跳的,我看小郑可能有点介意。”“我也介意啊,你也不心疼我,”崔乔压低声音,“我爸说孩子成长不能没有父亲,招瑜说会告诉孩子我已经死了,你说这家我到底回不回啊?”宁昭同揉了揉他的脑袋:“招瑜事业心重,这小半年过了肯定就要回去上班了,她工作忙,你要多为小质费点心。非洲那边就先放放吧,起码五年之内估计是不太顾得上了……你要不要继续备考博士?”崔乔怔了一下,想了想觉得行,感叹道:“太励志了,一边当奶爸一边备考。”她笑:“我下星期就要进组了,谢义的戏,没有《牺牲》这么长,估计拍两个月。”崔乔听出端倪,握住她的手:“冲明年的戛纳。”“听天由命吧,”宁昭同也没有那么深的执念,“这应该是我在荧幕上的倒数第二个角色了。”倒数第二个。之后,她就要担任另一个人的夫人,整整十年时间。沉平莛有孙辈了,陈老爷子坐不住了。秦潇湘相邀,宁昭同也没有拂面子,陈老爷子在上座逗着小馀思,屋里气氛好得好像大家从无龃龉。回了花雪院,宁瓅抱着宁昭同的手臂:“妈妈,新电影是什么题材啊,一直没问你。”“不知道怎么形容,乡村题材吧,”宁昭同捏了捏孙子的小鼻子,看它咿咿呀呀地伸手乱打,“情节其实很简单,就是一个村妇男人死了,然后她守着一个小家过一辈子的事。”沉平莛从书房探头,看了两母女一眼。“那好像不是谢义很擅长的题材啊,”宁瓅琢磨,“他适合拍很微妙的东西,文化上的那种。”“是,他想突破,我也想突破,”宁昭同笑,“我也不知道一生守候是怎么样的状态。”“但是妈妈很熟悉把小家过大的过程啊,”宁瓅笑得很可爱,“你就站在那里,我们就都靠过来了。”“你是说你们是苍蝇是吧。”“妈妈!我是说您是明灯!”宁瓅语调动情夸张,“民之来归如水之就下,陛下,奚为后我?”宁昭同还没出声,里面沉平莛发出了一声轻笑。“婷婷你不要笑,根本上说你还是半个局外人,”宁瓅不满,“你知道我是基于什么说的吗?”“嗯,什么?”宁瓅看宁昭同:“妈妈,要告诉他吗?”
“你告诉他吧,”宁昭同失笑,“我估计他不会信。”沉平莛这下真好奇了,推门出来,手里抱着旧琵琶:“是什么方面的事?”宁昭同接过他的琵琶,指尖勾抹逸出一段铿锵有力的调子,算作定场,而后语调悠悠:“事情啊,还得从我那柔弱不能自理的原配夫君说起……”韩非连着打了好几个喷嚏,这下是不用睡了。在黑暗里静了一会儿,他披衣起身,拿出平板看了一眼,眉头稍稍一皱。片刻后,他拨出了一个电话:“大卜。”林织羽把八点档的声音调小:“大王有何吩咐?”“为何进度许久没有变化了?”韩非略有忧心,“可是同同那边出了什么差错?”“大王稍候,”林织羽打开面板研究了一会儿,“不然,陛下只是沉溺于享受天伦之乐,暂无心力扶世救急……我同沉氏打个电话,让他去催促一二,令陛下早些回到非洲。”韩非无语了一会儿,总觉得大卜脑回路是有点问题:“大卜预备让沉氏去?”他平日无事看一看这条线的情况,都会因为两人的琴瑟和鸣生出嫉羡,沉平莛看着乐还乐不完呢,怎么会劝。林织羽语调不动:“若他不愿,我便将陛下与公主的主人格强行剥离。”“?”还是你狠。“大卜费心,”韩非又展开页面,“我也前去一观。”燃香入梦,熟悉的小房间里已经有不少人了。崔乔一看韩非,起身很恭顺地问了个好,又调侃道:“这地方倒是少见太师。”韩非扫他一眼,端然入座:“是何感受?”“……有点后悔,”崔乔叹气,“要早知道辞职能打出这种结局——”忽然椅子上出现一个人:“这样的结局就满意了吗?”崔乔笑骂一声:“对着太师我肯定说满意,对着您我可就只有嫉妒了。”沉平莛淡淡一笑:“我去一趟,太师,待会儿下一局棋再走吧。”韩非嗯了一声:“韩非在此恭候。”林织羽在时间传送节点的控制上一如既往很差劲,那个男人再次入梦的时候,沉平莛都到第二个任期了。“许久不见,”沉平莛发现这次自己待遇好了,椅子一边一张,茶也是两人份,“不知您近来过得怎么样。”“不必对我使用敬称,你已经很接近融合点了,这代表你和我趋于同一,”男人的笑意很柔缓,“不要觉得不舒服,这是好事,等你融合了,你就会明白一切。”沉平莛看了他一会儿,问他:“宁昭同知道一切吗?”“大部分,”男人端起茶杯,“为了得到一些真相,她在重置之前会托大卜为她封印一部分记忆,但是效果各异……在某条线里,她把我们都忘了,竟然准备跟黄瑜秋结婚。我们坐不住,直接进去做了干预,弄得情况有些混乱,还不知道怎么收拾。”哪怕是沉平莛也觉得这话荒唐:“你的意思是,所有的世界,她是目的。”“她是我们的目的,而她是天地之心,”男人笑,“或者说,她是秩序的归正者,我们都是可怜的信徒,在她脚下,盼着一点眷顾神辉。”“……神。”“我们不喜欢用这个词,你应该也一样,容易激起某些逆反的心态。”“是。”“年纪大了,耐心就不太好,更多的话有些懒得出口……”男人顿了顿,“我可以告诉你,你是自由的。”沉平莛看着他,重复道:“我是自由的。”“嗯,”男人含笑,神情温和得不可思议,“去爱她,呵护她,和她过平安幸福的一生吧。”太阳又升起来了,朗照草原,非洲鼓的节奏响在耳边。“……她是非洲人民的朋友,她滚烫的血液从跳动的红心中流出来,滋养了干涸的土地,她在今日与我们永别……”悼词声中,沉平莛握住她冰冷的手,将手指扣进她的指间。我的欲望很多,我的哭泣也很可怜,但你永远用坚决的拒绝来拯救我,这刚强的慈悲,已经紧密地交织在我的生命里……你不断地拒绝我,从软弱动摇的欲望的危险中拯救了我,使我一天一天地,更配得你完全的接纳。但是我发现你的意志在我身上不知有终点。尘世上那些爱我的人,拼尽全力拉住我,而你的爱不一样,你的爱比他们更伟大。你让我自由。【end】“为什么瓅瓅过来的时候已经五十多岁了?”宁昭同醒过来的第一句话是朝着林织羽去的,“她已经过了一辈子了?那现在是什么情况?”韩非安抚地拍拍她的手背:“同同,你暂时只能见到我们。”“你们?”“臣,大卜,玠光,潜月。”“……意思是,瓅瓅跟聂郁老陈他们一样,其实已经不跟我们在同一条时间线了,”宁昭同似有所悟,比划了一下,“你们到现代来——我是说最开始的时候,那也是织羽的设计?”尾音没有压住,泄露出一点乱糟糟的思绪,林织羽也靠过来,握住她另外一只手:“陛下且安。”宁昭同看着他,看了一会儿,问道:“玠光他们现在在做什么?”“他最近在筹备一部电影,是根据你的经历改编的,”话是韩非搭的,“你若想见他,我这便去消息,明日他便能过来了。”“我没明白,”她蹙了一下眉,“现在瓅瓅多少岁了?”“在我们生活的这个世界里,瓅瓅还没有成年,”韩非神色很温柔,“同同,大卜在开始这个计划之前,截取了你一些魂魄碎片,存养后投入各个世界,算作测试。正是因为结果都不错,大卜才”“过去我可以理解,可是五十多岁的瓅瓅对于我来说是未来,”宁昭同打断他,直视林织羽,“改变过去和改变未来是两回事,我心里不踏实,能给我解释解释吗?”林织羽竟然还含了一点笑,抱住她的手臂,几乎有些撒娇的意味:“陛下,对臣来说,与陛下相处的分分秒秒,都是我死后的日子。”一句话说得她几乎战栗:“织羽——你是说,时间的流动未必是线性的吗?”“时间是线性的,但未来是可以推测的,天垂象,天地万物都在宇宙初始的一刻,便获得了自己既定的命运。”林织羽道。她实在不能理解:“……一个很朴素的决定论,你要告诉我这件事?那我现在在做什么,如果命运是既定的话?”韩非含笑:“永言配命,自求多福。”自求多福。“陛下不必担忧,等融合的一刻,不用臣特意告知,陛下也能明白一切,”林织羽起身,舒袖的样子相当惹眼,“恰好说到此事,往后陛下如果碰见陛下其他的魂魄碎片,无需惊惶,那也是陛下的一部分。”“……不是!谁允许你切我的魂魄的啊啊啊啊啊!”“看陛下精力尚佳,那就继续吧,”林织羽没等韩非劝阻的话出口,指尖一点,“望陛下这次能勤勉一些,不要再沉溺于儿女私情了。”“?”熟悉的晕眩袭来,宁昭同握紧了韩非的袖子,下一秒就倒进了他的怀里。林织羽你这个混蛋啊啊啊啊!韩非抚了抚她的长发,问林织羽:“那个孩子执念愈深,去寻吴先生问了些情况,听说预备要行往昆山一趟,可会有什么影响?”“无妨,”林织羽道,“你若烦他,便不要出这个房间。”“近来精力不足,不耐长居。”这地方虽然时间不流动,但它是耗精神力的,韩非每天上完课还得处理下学校的事务,回到家已经很累了,待不住。“无妨,我为大王调整一下消耗模式,”林织羽低头在笔记本上鼓捣了一下,“往后在小空间中不再消耗精力,出了这个房间,回到那条线里,再正常计算。”……大卜你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