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磕下酒杯沉声道:“这谁做的?特意膈应太后与朕?”
碧波是站着的,自是要比坐着的琼羽看的清楚,虽说很不愿意接受现实,但在桌上放着的貌似就是太子妃做的马蹄糕!她如临危况,吓的话都不会说了:“太,太子妃,那……那好像是咱们。”
琼羽还没反应过来:“咱们?”
碧波欲哭无泪:“好像是咱们的马蹄糕!”
琼羽没骨气的腿瞬间又软了。
圣上薄怒,厅堂本就鸦雀无声,碧波一嗓子哀嚎声音不算大但也引起了众人注意。琼羽避闪不及,只好从边上绕了出来,利索跪下开口认错:“是……是儿臣做的,儿臣厨艺不精,辜负了皇祖母与父皇母后的期望。”
永兴帝都做好大骂一通的准备了,可愣是没想到那坨玩意是儿媳做出来的。他一看到琼羽怒气就减了一半,又重新拿起了酒杯:“你身子尚未恢复,凑这热闹干什么。”
这台阶给的极妙,等于直接让她退出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明争暗斗。琼羽连走都嫌太慢,恨不得直接翻身滚下台阶,她伏身磕了个头:“是儿臣的不是,儿臣以后一定苦练厨艺。”
“太子妃这时候才想到苦练厨艺,真心未见,你只是不想在大庭广众下闹笑话吧。”皇后没那么容易放过琼羽,趁着事情没完添油加醋:“从前总夸你懂事,如今倒显得有些没规矩了。”
“儿臣知错。”琼羽用脚指头都能想到这又是皇后作怪,故意将她拿不上台面的菜放到第一位。
从前她懂事,是因为她还不是皇后的眼中钉肉中刺,如今皇后和萧云奕已成对立,她在皇后心中自是干啥啥不行,能抓住把柄绝不放过。
琼羽不住地在心中打算:此事可大可小,当下最要紧的是如何化险为夷。永兴帝可以用几句话为她开脱,全当无事发生,但圣上凭什么要这么做?本就是她自己犯错,堂堂太子妃做不出一道拿手菜,的确有失皇家颜面。
她仍是垂头丧气,不过眼珠却禁不住往上瞟,好在太后的面色还算淡定。宴是为太后设的,菜是为太后做的,只要太后有意原谅,想必皇后也说不出什么来。
太后对萧云奕是极度疼爱没有错,若不是孙儿如今能独当一面,她巴不得永远用羽翅为萧云奕遮风挡雨。
上一世萧云奕身死之后,太后的身体也彻底垮了,琼羽一是无依无靠,二是想替萧云奕关照祖母,所以往太后处的次数还算不少。然而任她尽心尽力,老人家也没能撑过第二年的除夕。
琼羽甚至还记得太后病逝之前,握着她手不断念叨“好孩子”的虚容,不过随着她意识的丧失,呓语中的“好孩子”,也逐渐成了她最放不下的“云奕云奕”。
再见到健康的太后是好事不错,但这也就表示,这一世太后对她或许还没有多少好感!琼羽求助似的望了太后一眼,对视与否都不知道又飞快低了头,没招了没招了,听天由命得了!
“原来是太子妃做的,哀家看着,倒没有你们说的那么不堪。”太后和蔼笑过,对琼羽问道:“你这道膳食,叫什么?”
琼羽闻言都怀疑是不是太后眼神不太好,看不清盏中的实际惨状,她这么看过去都觉得马蹄糕没个糕的样子了,琉璃盏触手生温,宫女捧了好一会,怕是生生给它捧化,糕成了羹。
羹……?
它都化的不像糕了,何不将错就错就说它是一碗羹!琼羽想到一出是一出,快速机灵地答道:“菊花马蹄羹!孙儿自知厨艺不精,便想着给皇祖母做道甜品,此羹孙儿试了不下十次,次次都亲口尝了,直到感觉软度适中,容易入口,才敢拿来给皇祖母用。”
“是道药膳吧。”太后听到“亲口品尝”,眼中流露些许慈祥:“想着哀家生病在榻时,棠儿也曾亲口试药呢。”
棠儿指的自是孝慈皇后。琼羽瞬间感觉到了无数人的目光,有来自皇后的杀气,和永兴帝的关注。
她并不矢口否认,却也是连忙道:“孙儿不敢自比孝慈皇后,但会以孝慈皇后为终身楷模,严明自身,孝长爱幼。不……不拖太子殿下的后腿!”
“你这孩子说话倒是很接地气。”旁人与孝慈皇后有越位不敬之意,但太子妃早晚是要成为皇后的,以孝慈皇后为楷模没有什么不妥。太后笑了两声,侧身与永兴帝道:“皇帝,哀家记着太子妃才来大梁时,做什么糊什么,如今也算有些进步,你说呢?”
永兴帝别有深意地望了皇后一眼,很快恢复常色:“母后说的是,不过皇后说的也不错,太子妃确实应该练练厨艺。”
“儿臣明白。”琼羽顿时有点想挖个地洞钻进去,真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糊饼的事竟连太后都知道,莫不是萧云奕之前专程抱怨的!
太后说完话,示意温姑姑为她布菜,她拿过汤匙舀了一小口送到嘴里,糕体易被融化,舌尖顷刻便只留有菊香与清甜。
太后维护琼羽就决定维护到底:“嗯,哀家很喜欢这个味道。”
“谢皇祖母赞赏!”琼羽膝盖都麻了,心中除了感激,更多是逃过一劫的惊喜。
她是南昭的嫡公主,之前并没有过行走在刀尖上的危难感。但她嫁到大梁皇室,便是皇家的人了,皇后作为婆母,自是有调教她的资格,好与不好,罚与不罚,都在她的一念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