荆风华瞪她,你是不是傻?想想就行,这是可以说出来的事情吗?姜云心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接着说:“第三,大人发现了,但是没说,他怕打草惊蛇。”方明宴知道他们来看现场的,没有说,可能是觉得根本没有必要说,他们一定会看出来。或许他觉得,刑狱司的人,这点默契是应该有的。姜云心和荆风华蹲在地上嘀嘀咕咕了半天,在远远的线外守着的捕头很奇怪,不时地看他们一眼。当捕快只是捕快,会三两下拳脚功夫,聊胜于无。他们对付手无寸铁的村民还行,对刑狱司的人,就无能为力了。虽然抓耳挠腮,也不敢靠近偷听。两人商议了一下,最后的决定是。既然方明宴没有说,那就当做不知道。他们该怎么查,还是怎么查。两人也不嫌脏,盘腿对面坐在地里。姜云心说:“我觉得除了尸体和凶器,还有一个很值得推敲的点,就是凶手为什么要把尸体放进稻草人?这是有什么说法吗?你有没有听过什么这方面的传说?”比如,凶手塞进稻草人,会变成鬼?魂魄会被镇压?还是说,会魂飞魄散?总要有一个说法。荆风华沉吟一下:“我还真没听说过稻草人有什么用处,稻草人是草扎的人,若是在一些邪术里,是可以拘魂的,可是往里面塞死人,闻所未闻。”死者之间,没有关系。被抛尸的两块地,也没有关系。荆风华道:“稻草人流传最广的,就是一个古老的用法了。”不是传说,不带神奇色彩,就是回归稻草人最初的用法。赶鸟儿。荆风华点点头,看向姜云心。姜云心觉得荆风华可以扔了,你这种师爷我也可以当,我想一个人拿两份工资。荆风华说:“真的,我不跟你开玩笑。”当然这是真的,但是,这和案子有什么关系?荆风华说:“你一看就是没下过田,对农家的事情,不太懂。”姜云心不好反驳。两辈子她确实都没下过田,但是,荆风华也一样啊。没见他上山下乡过。荆风华道:“我家有在近郊有两个庄园,小的时候,经常去庄园里玩。有时候会住上一两个月,因此听农户说了不少田地里的事情。”没想到荆风华还有如此的生活实践,姜云心很佩服。“所以呢?”姜云心觉得他既然提出了稻草人的本职用法,应该就不只是想说稻草人的本职用法,要不然的话这个话题毫无意义。果然,荆风华说:“我刚才看了刘友家的这片地,又看了一下周边的几片地。我还和周围的邻居打听了一下各自的收成。我发现了有一点刘友的这块地,和另一个发现了尸体的地块的那块地,他们的收成都不好。”这一点姜云心倒是不知道。姜云心抓了一把地上的土:“都是连在一起的土,收成会有这么大差别吗?”土和土确实不一样,有的肥沃,有的贫瘠,有的容易板结。所谓一方水土一方人,但这都是地理性的差异。至少也是平原和山区,或者村头和村尾的差别吧。放眼望去的一片,上面被分割成了若干块,每一块都有各自不同的归属。不可能只有其中一块有问题,而其他的地收成好,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影响收成的原因一定不是土地本身。荆风华说:“最简单的,让收成不好的办法,就是往地里撒药了吧。”“不。”姜云心说:“还有更直接的办法,播种插秧的时候,直接对种子秧苗下手。”从根源扼杀。荆风华说:“所以刘友身上,或者这片土地里,一定发生过什么事情。”这件事情,很可能是稻草人出现的根源。村里的事情,还是村里的人最熟悉。姜云心和荆风华去换了一身衣服,找村里的人唠嗑去了。村里的人,特别是那些老实巴交的上了年纪的人,他们对官府的人是有戒备心的。如果岳县尉和他手下的一群捕快,又是这样的办事态度,对老百姓非打即骂,他们的戒备心理就更强了。普通的老百姓,哪里会区分什么是县尉,什么是刑狱司,对他们来说,官官相护,都是一样。姜云心和荆风华虽然穿的不是差役的统一衣服,但是看打扮就不是一个阶层的人。大少爷大小姐,虽然穿着自己认为很普通的衣服,但是和村里人相比,那也是足够奢华了。姜云心说:“没有调查就没有发言权,案子从村中来,我们就要到村中去。要让村民觉得我们安全,值得信任,这样才能对我们敞开心扉说实话。”荆风华深以为然。于是两人就找了一户老乡家,给了钱,买了两套衣服。一套男式的,一套女式的。两人从老乡家里出来的时候,互相看了一样,都忍不住想笑。活脱脱的一个村姑,一个二愣子。荆风华难受地拽了拽袖子,叹了口气。他这辈子还没穿过这么粗糙的衣服,但这已经是村民家里最好的衣服。两人顺着村子里的路一直走,现在这个时候,天不冷了,但也不是特别暖。村子里有一些老人,他们喜欢成群,七八成群,蹲在屋子门口唠嗑。这种人,刑狱司是问不出什么话来的,他们明哲保身,不愿意惹事。但是如果你也穿着和他们一样的衣服,蹲在他们身边,让他们放下警惕,只要聊上了劲头,就什么都能给你抖出来。姜云心和荆风华,圆满地打入了村民老头老太太的内部。不就是聊吗?都是满嘴跑火车的人,投其所好,没有聊不出来的天。于是这大半天,姜云心和荆风华都蹲在不同的老乡家门口。虽然村民知道他们是外人,但是看他们的样子,肯定只是官府的一个小喽啰罢了。从京城里来的人,他们昨天围观的时候,隐约都看了一下,都是衣冠楚楚,穿的一件衣服能抵他们年衣食的,哪里有穿布衣的?姜云心坐着小马扎,手里抓着一把村民自己炒的葵瓜子儿,专心致志地听着。一点儿京城大小姐的样子都没有,要多接地气,就多接地气。老人在鞋底上磕了磕旱烟袋,说:“刘友家的那块地啊,确实有点邪门。”姜云心忙道:“怎么邪门?”“那地方,曾经寸草不生。”“寸草不生?”姜云心觉得不可思议:“为什么?”“谁知道为什么呢?”老人说:“那都是我小时候的事情了。咱们村子里的人,都是靠种田为生的,田,就是命。谁家的收成好,那年的日子就过得好一些,一年下来,多吃两顿肉,多扯布做一件衣裳。”“要是收成不好,别说做衣裳吃肉。就是饭,可能都吃不饱啊。”老人面上露出沧桑而感慨的表情来,那些日子他肯定都是经历过的。谁能一辈子的几十个寒暑,都风调雨顺呢?老人说:“我记得,那一年寸草不生的地有好几块,具体多少我记不清了,但是五六块总是有的。而且不在一起,东一块西一块的。”荆风华奇道:“这么奇怪的事情,但是没有查吗?”“年轻人,你不懂啊。”老人说:“当时还是先帝在位,正是一展身手的时候,处处祥和,说起来就是风调雨顺,国富民强。你一个离京城这么近的村子突然就寸草不生,这是大凶的征兆啊,怎么敢说?”两人一想,顿时明白,还真是这样。除非是压不住的大问题,要不然的话,报喜不报忧,这才有政绩。就像是现在的岳县尉一样,要是只死了一个,就直接推给流浪汉了,根本不可能往上报。老人说:“那时候村里谣传,说这几块地是被诅咒的,所以寸草不生。这几块地的主人无妄之灾,但是没办法,想要在村里生活下去,就要改变这个情况,于是他们进了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