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云心站在坟前,感觉有一些奇怪。上一世的法医这一世的仵作,姜云心见多了各种各样,大大小小,简单奢华的坟墓。也见过无数亲友逝去,痛不欲生的人。现在方夫人的周身,就弥漫着淡淡悲伤。干娘干儿子罢了,至于有了女朋友也要带来给亡者看一眼吗?是不是有些过于严肃了?但是方夫人的眼神甚至有些哀求了。姜云心走了过去,在无字碑前上了香。方夫人握着姜云心的手,说:“你看看,晏儿的心上人,她叫姜云心。今年十八,亭亭玉立的一个大姑娘。长得好看,性子也好,还有本事,我一定会好好待她的。让她和晏儿恩恩和睦地过一辈子。”这一刻,姜云心差一点问出来。这坟里的人,到底是方明宴的干娘,还是我的干娘?困在雨中姜云心心里的疑惑团团升了起来,但是她不好问的。这怎么问,姜家和方家一贯没什么来往,这么一问,好像是拉关系给自己脸上贴金一样。方夫人在无字碑前絮絮叨叨地又说了一会儿,大概就是方明宴和姜云心的事情。让坟里的人放心,她一定会好好照顾两人,两个人感情好,一定会幸福的。等到方夫人说完之后,看见姜云心站在一旁,解释说:“我这朋友生前最疼就是晏儿,那时候晏儿刚才出生,她就想着他娶妻生子,其乐融融的画面。如今晏儿的婚事有了眉目,所以我想着一定要跟她说一声,让她九泉之下也能安心。”姜云心点了点头。方夫人的解释没毛病。虽然整个事情有些奇怪,但你挑不出错来。如果她的朋友是在方明宴出生的时候没多久就不在了,那这坟已经有十几快二十年了。这些年她每年都会来祭拜几次,这事情家中也是知晓的,不是什么秘密。既然如此,那就没有什么可质疑的。祭拜之后,方夫人的情绪有些低落,姜云心安慰她几句,人死不能,九泉之下定能安心之类的话。眼见着天色不早,便慢慢往回走。下了山上了马车。方夫人今日累了,靠在车边便打起了盹。姜云心毕竟年轻精神足,她在这年代也难得出一趟京城,对外面的世界还是很好奇的。于是她将窗帘掀开,看着路上的风景。正看着呢,听见远处似乎传来了唢呐的响声。唢呐可是号称乐器之王的狠角色。正所谓,千年琵琶,万年筝,一把二胡拉一生,唢呐一响全剧终,初闻不识唢呐音,再听已是棺中人。这荒郊野外的,附近连户人家都没有,这唢呐声响又是黄昏,估计是有人下葬。果然靠得近了,唢呐声中还有人哀哀痛哭。这条路窄,方家的马车便和对面送葬的队伍撞上了,必须有一边让到一旁,要不然谁都过不去。方家的马车带着十几个下人,一看就是京城中有钱有势的人家。而对面穿着打扮都要差一些。通常情况民不和富斗,富不与官争,对面是会主动避开。但是今天这情况特殊。死者为大,任何人是都要为送葬队伍让路。环儿跑了过来,请示道:“夫人……”姜云心嘘了一声,低声道:“伯母睡着了。”环儿明白,低声道:“姜小姐,对面是送葬的队伍,那咱们……”姜云心点头:“让他们先过。”环儿应着,走过去吩咐车夫将马车赶到一旁,让对方先过。即便是愿意让路也不容易,路太窄,人让路可以直接走到一旁的山坡上,马车可不行。何况方夫人在马车上睡了,一品官员的当家主母,可不是想当然地去给她唤醒,叫她下车让路的。方夫人脾气好,可能不会介意。但是没有一个下人敢。姜云心倒是敢,但是她和方家也没有那么熟,干嘛要做这个不懂礼数的人呢?所以车夫只能小心翼翼地将马车往一旁赶,尽量让马车靠边,空出一条足够送葬队伍通过的队伍来。就在大家友好协商路面问题的时候,突然,一声惊雷打下。变天了。刚才还有一丝夕阳斜照,天突然黑了下来,乌云密布。方夫人本来在马车上打盹的,被这一声惊雷惊醒,一下子坐直了。这才发现姜云心不在车厢里了,马车也停了下来。这是怎么了?方夫人掀开窗帘,唤道:“环儿。”天更黑了,一滴雨水落在姜云心的脸上,真的要下大雨了。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要是下雨,真是连个可以躲的地方都没有。送葬的队伍大约有二十几人,此时也在看天,他们也心焦的很。昨晚看夜色还不错,今天白天也是阳光灿烂,这天,怎么说变就变了。但老天爷就是那么炫酷,说变天就变天,谁也没办法。环儿忙走到窗口,跟方夫人说了一下情况。方夫人是好说话的,一听,便决定下车,让送葬队伍先过去。有点晦气,但这没办法。如果是遇到迎亲队伍,少不得要开开心心的祝贺几句,送葬的就算了,赶紧让人走吧,免得误了时辰。开了车门,姜云心和环儿一起扶方夫人下了车。车夫这下可以随心所欲地调动马车了,很快将马车靠边,让出足够的通道。送葬队伍一见,带头两人连声道谢,然后便招呼后面的人快速通过。方夫人低声对姜云心说:“回去叫人给你摘点柚子叶,泡个澡,去邪祟的。”姜云心好笑,但还是道:“没事儿,伯母,我是个仵作,不怕死人。”说起来奇怪,姜云心顺口问道:“伯母,为什么你对我是个仵作,不在意呢?仵作也是常碰死人的呀。”仵作也是个非常不受待见的活儿,要不一度是贱籍呢,不是迫不得已的底层,谁会做这活儿。但是方夫人说:“那怎么一样。”“怎么不一样?”方夫人说:“虽然是仵作,也是给朝廷做事,那都是正事。仵作是会碰着尸体不假,那晏儿在刑狱司,不也常见尸体吗,难道我连儿子也嫌弃吗?”不得不说,方夫人在对方明宴和姜云心两个人的问题上,一点儿都不双标,也不厚此薄彼。送葬队伍继续敲敲打打往前走去,看得出来他们有一点着急。因为大雨倾盆,落了下来。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雨点便大的砸得人睁不开眼睛。狂风呼啸,路两边上坡的树被吹得左右摇摆,仿佛下一秒就要被折断。环儿连忙扶着方夫人上了马车,姜云心也上了马车。虽然姜云心心里有点抱歉,但也没有办法。这马车不大,只能坐下两人,勉强可以挤四个,但是这个年代阶级森严,没人敢上车和方夫人挤在一起。不过环儿是方夫人的贴身侍女,也被叫了上来。然后马车继续前行,众人冒雨走在路上。但也只走了一小会儿,马车又停下了。等了一会儿,下人过来说,前面的路被堵上了。又不是下了很久的雨造成了山体滑坡,怎么会堵上呢?姜云心有点奇怪,跟方夫人说一声,下去看看。路上有一棵倒下的大树,乱七八糟的一堆泥土。看大树的根部有被烧焦的痕迹,可能是刚才的雷正好劈中了它,然后它倒下,带起了周围的石头泥土。这就很尴尬了。雨虽然比刚才小了一些,但还在下。树干很粗,不是几个人可以抬得动的,树冠更是茂密。虽然方夫人随行有十几个人,可都是小厮丫鬟,没有武林高手。京城周边一直是安全的,没有哪个不长眼的贼人敢拦路抢劫,因此众人也没觉得有什么。现在也没有贼人,可是也没有他们需要的劳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