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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5页(第1页)

怀兴思现在还在温府之中。其实温鸿羲过世之后,怀兴思便向温嘉荣提出,跟了老爷一辈子,如今老爷过世,他伤心过度,也想回乡养老去了。温嘉荣也不想留他。一朝天子一朝臣,以前家里是温鸿羲说了算,温鸿羲身边的人,就算是温嘉荣也要给几分面子。现在爹不在了,当儿子的掌管家业,当然不希望有功高震主的老人。他对怀兴思自己提出要走,其实心里是很高兴的,只不过觉得如果一口就答应,在旁人看来,有些人走茶凉的凉薄。所以假模假样的挽留了一阵,实在挽留不了,退步说无论如何要等温鸿羲的丧事全部办完,他会给怀心思一笔钱,让他回乡。所以怀兴思目前还在温府之中,没来得及走。他被抓进来的时候非常惊慌,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方明宴问温嘉荣:“守夜的时候,此人可在?”“在的。”温嘉荣说:“他是跟着我爹的老人,我爹过世后,他寸步不离,非常伤心。灵堂里三夜,他全程都在,白天才偶尔回去歇上一歇。”怀心思在堂上哭得阴阳顿挫的。“我伺候了老爷几十年,主仆情深,他骤然离世,我伤心难耐。想着能在他身边多守一时是一时,少爷你不能人走茶凉,老爷一走,就翻脸无情了。”温嘉荣板着脸。他一直看怀兴思不顺眼,只不过有爹挡着,怀兴思又不跟自己对着干,所以没有起什么心思罢了。姜云心一直在旁边看着怀兴思,听他在堂上哭诉,听着听着觉得有些奇怪。就好像是,专业哭丧的人,他们在坟前哭的时候,内容和语调都是设计好的,抑扬顿挫就像唱歌一样。怀兴思这番哭诉,也给了姜云心这种感觉,但是和专业哭丧的又不一样。姜云心闭上眼睛,将他哭喊的那些词去掉,只剩下曲调在心里,反复琢磨。忽然,姜云心心里一亮,睁开眼睛。难怪这么熟悉,就说在哪里听过。姜云心快步走过去说:“把你的手伸出来我看一下。”怀兴思愣了一下,看着姜云心不太明白。姜云心重复了一遍:“把你的手伸出来给我看一下。”虽然大家都不明白姜云心是什么意思,但是方明宴知道她不是胡闹的人,既然要看怀兴思的手,一定有一个正当理由。方明宴说:“把你的手伸出来。”怀兴思这才反应过来,有些犹豫地伸出了右手。姜云心说:“左手。”怀兴思又伸出来左手。无头案,戒疤姜不寒毫不犹豫地抓住怀兴思的左手,只见他的左手拇指和户口上方一些的位置,有一层老茧。“怀兴思。”姜云心问他:“你这老茧,怎么来的呀?”习武之人,很多虎口有老茧,是握兵器磨的,但是大拇指上的茧,这可不多见。怀兴思止了哭声,说:“我是粗人,手上自然是有茧的,不像少爷小姐那般精细。”姜云心叫过跟着温嘉荣身后的几个小厮仆从来,也伸出手,手上大多有茧,但是几乎都在掌心。“你看看人家。”姜云心说:“你不觉得,你这个老茧,位置很奇怪吗?”怀兴思脸上,有一闪而逝的不安。但他还是镇定说:“每个人用力的习惯不一样,所以老茧的位置不一样,这也是正常。”姜云心随便给他个东西:“来,你试试,我看你平时怎么干活儿,才会在指腹留下老茧?”怀兴思伸手接了姜云心给的杯子,但一时间,却有些不知怎么弄,他平时还真没注意这个,现在被大家盯着,都不知道要怎么用力才好了。方明宴也盯着他的手,这手,这手上的茧,倒是和他认识的一个人很像。一位高僧。因为常年拨佛珠,所以拇指上有一层茧怀兴思,曾经是个和尚?顿时,方明宴想到了温鸿羲,如果温鸿羲是一个和尚,没有头发,那么他头上的胎记,就可以轻易被看见了。怀兴思是温鸿羲的亲信,他们俩是什么候认识的?旁人一概不知,好像忽然就那么认识了。有没有可能他们两人都是和尚的。想辨认是否和尚这个就简单了,锦明王朝的僧人进入寺庙之后,剃发受戒,头顶都是要有戒疤的。因为再是太平盛世,老百姓的日子也是辛苦,很多贫苦人家发现成为僧侣也很多好处,于是出家人的数量剧增,同时身分比较复杂。有一些人为了逃避徭役而加入僧人队伍,甚至犯罪为了躲避刑罚冒充僧人,于是为了整肃僧团,主持传戒的大德议定了受戒燃顶的作法,作为终身之誓。这样,不是一个人剃了头发,穿上袈裟,就可以冒充僧人。出家人受戒时,所燃香疤之数目一般有一、二、三、六、九、十二几种。点数越多,戒律越多。方明宴一挥手:“来人,检查一下怀兴思的头顶是否有戒疤。”若是有,他和这事情的牵扯,便又多了一分。怀兴思面色骤变,挣扎不已,但是在刑狱司里,方明宴要做的事情,谁也拦不住。差役仔细检查了一下,怀心思的头顶上,在密集的发间,果然有三点旧疤痕。“你果然曾经是僧人。”方明宴道:“这么说,温鸿羲也是僧人?”怀兴思想要辩解,但是张了张嘴,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从哪里辩解。荆风华在一旁偷偷地戳了戳姜云心。“神了哈。你怎么知道他是和尚,之前你也没看见过他手上的茧啊?”姜云心低声道:“我不是看见他手掌上的茧才想起来的,我是听见他哭温鸿羲的调调,那个调调我以前听过,庙里和尚念经就是那样,只是换了词而已。”一个人如果很长时间都做同样的事情,这件事情就会深入骨髓刻进记忆。怀兴思在庙中待了很长时间,念经的语调在他心里是永远也抹不去的,就算哭丧的内容和经文没有任何关系,那语调也会不自觉地靠近。“厉害。”荆风华朝姜云心竖了个大拇指。姜云心很得意。这案子里,如今明白内情的人总算是找着了一个活的。怀兴思已经不是僧人,就算是牵扯在命案中,也要依法审理,不会因为他的身份有什么宽容。姜云心又跑了一趟停尸房,停尸房里有一个至今他们也不知身份的受害者的头颅,她仔细地拨开头颅上的头发,果然和怀兴思一样,也有三个戒疤。温鸿羲,怀兴思和这个只有脑袋的人,他们三个很可能都是某间寺庙的僧人,并且相识。方明宴说:“我已经派人到了凉城,询问各个寺庙,你就算现在不说,这秘密又能熬多久?”一听到方明宴说起凉州,怀兴思顿时就软了下来。锦明王朝那么大,有无数寺庙,大的小的,城里的山里的,想要全部排查一遍,也不是那么简单的事情。可为什么方明宴偏偏去了凉州?他有明确的目的,他知道的比自己以为的一定更多。方明宴看他的模样,便知道自己猜对了,喝了口茶淡淡道:“天网恢恢,疏而不漏,做过的事情,无论有多隐蔽,总是要见天日的。你们不会以为杀人放火也是一件可以过去的事情吧。”这话说的,好像什么都知道,又不明确说自己知道什么。如果是在平时,怀兴思一定能冷静,但是今天他确实乱了阵脚。“刑狱司的大门不是那么容易进,那么容易出的。”方明宴说:“我给你一天的时间,你考虑考虑,是舒舒服服的说,还是剩下半条命再说。”方明宴在这一点上的做事方法,姜云心确实不能赞同,但是一个年代有一个年代的特色,方明宴也不是抓来就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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