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起来,有一点世外高人的意思。方明宴道:“那这位尚师傅,住在什么地方?”“不远,就住在三成巷里,门口有一株桂花树。不过他前些年就已经过世了。”两人一听,大为失望。做这镯子的人已经过世,那岂不就是死无对证。姜云心的母亲也已经过世了,那现在唯一知道这内情的,就只有方明宴的母亲了。可是显然从方夫人那里不好问,要不然的话,她也不是那样神情。两人从首饰铺子出来,一时犯了难。这线索,看起来竟然就这么断了。方明宴想了想道:“反正已经出来了,这里离三成巷也不远,我们不如过去看看。尚师傅在那里住了一辈子,虽然现在人不在了,但万一有什么邻居徒弟一类的呢?”姜云心想想也是。主要是出来都出来了,去看看也无妨。两人便去了三成巷,一直往里走,果然,看见了一株有些年头的桂花树。树干已经很粗了,郁郁葱葱地长满绿叶子。“这树到时候能开多少花啊。”姜云心感慨:“这花一开,估计会从巷子头一直香到巷子尾。”姜云心不由得有些触景伤情,曾经她住的小区,也是有许多高大的桂花树,有红色和金黄色的桂花,每到了季节,整个小区就像是被人洒了香水一般,香气扑鼻。“家里也有一片桂花树。”方明宴说:“等开花了,让人给你摘了做桂花糕和桂花酒酿。”姜云心一听,立刻点头。说起来,不但可以做桂花糕,还可以做点别的。这个年代能买到的东西有限,但是很多东西都是可以自己做的。以前没有这个条件,姜家的下人她使唤不动,书院里也没丫鬟,自己又懒。就不愿意折腾。但现在不一样了,方家有人啊,她完全可以打着孝敬方夫人的旗号,折腾那些想吃在这里又买不到的东西。这么一想,格局立刻大了。姜云心甜蜜一笑。“其实我还会做很多外面买不到的吃食呢,有空做给你吃。”方明宴有一瞬间的愣神,点了点头:“好。”姐妹情深可怜方明宴,完全没有想过自己只是姜云心想做点心吃的理由中微不足道的一个,连主要理由都不是。还觉得挺开心的。他突然有一种想法,虽然他和姜云心现在的关系是个意外,但是好像也没什么不好。反正他从未想过靠娶高门贵女升官发财,那娶妻的标准,就是在门当户对,父母认可的情况下,自己喜欢。虽然姜家的情况复杂了一些,可也算门当户对,而且,父母喜欢。当然父亲一般,但架不住母亲喜欢,还喜欢得跟什么似的,父亲想反对都开不了口。这些日子的相处,他觉得和姜云心在一起也很舒服。可能少了点照顾人的温婉,不过这有什么要紧,方家有的是下人,难道还需要主子亲手干活儿吗?方明宴这一瞬间神游天外,姜云心已经上去敲门了。“有人在吗?请问有人在吗?”里面很快就有回话。“什么人,来了。”他们等了一会儿,果然有人来开门。开门的是个老婆婆,拄着拐杖,看着他们。“老人家。”姜云心问:“请问,这里是尚师傅以前的住的宅子吗?”老婆婆一脸恍然:“哦,你们是来找尚师傅的啊,是,他以前是住在这里的。不过已经去世七年了。”大多工匠手艺人,想要技术精湛,除了天赋之外,苦练也很重要,苦练是需要时间的,所以大部分的能工巧匠,都是上了年纪的。年轻的不能有这样的水平,所以尚师傅,注定年事已高。姜云心往里看了一眼:“婆婆,那您是尚师傅的什么人吗?”听刚才那掌柜说,尚师傅一生没有成家,无儿无女。这婆婆不可能是他老伴吧。老婆婆说:“我是他邻居,他最后几年身体不好,都是我照顾他。所以临走的时候,他就将这房子给了我。”老婆婆指了指隔壁:“我家在那边,哎,年纪大了,孩子嫌弃,我索性就搬了过来,一个人清静。”两人这才明白。方明宴道:“我们是之前在尚师傅这儿定做了首饰的,觉得特别的好,因此还想再让师傅给做一套头面,可惜了。”老婆婆也叹气:“哎,尚师傅手艺好,来这儿请他做首饰的人络绎不绝,都是非富即贵,达官显贵啊。”老婆婆一个人住在院子里,穿的衣服虽然质量不好,但干净整洁,看得出来是一个利落的人。这样的人,记性好。姜云心和方明宴对视一眼,打算碰一碰运气,万一她见过这个镯子呢?两人耐着性子和老婆婆搭话,又说了几句,老婆婆说:“哎呀,瞧我老了都忘了礼数,让你们站在这里说话。来来来,这位公子,这位小姐,进来说,进来说。”两人欣然进了门。院子里,也有一棵巨大的桂花树,树下还有一张摇椅。老婆婆给他们搬了椅子,倒了茶。看那样子,是好容易逮着两个能聊天的,打算往死里聊。老人家,衣食不缺的时候,就是怕寂寞。几个人就真这么做下了,老婆婆给他们一人倒了一杯茶,然后开始絮絮叨叨说起以前的事情。姜云心拿出盒子,给老婆婆看那只手镯。“老人家,你看看这个。”姜云心说:“这个手镯,你见过吗?这是尚师傅二十年前做的。”一听这么久远,还用锦盒装的好好的,老婆婆连忙用衣服擦了擦手,这才将手镯拿在手里。她左看看,右看看。其实这会儿,姜云心和方明宴都不抱什么希望了。这么多年前的物件,又不是当事人,哪里这么巧,能恰好见过,还恰好知道这其中的故事呢。可没想到老婆婆看了之后,说:“这个镯子,我知道。”两人顿时精神一振。“老人家,您知道,您是见过吗?”“对啊。”老婆婆说:“你们可别小看我,这个镯子的花纹图样,还是我画的呢。尚师傅做出来的首饰,很多花纹图样都是我画的。”难怪,尚师傅在过世之后,会把宅子留给她,原来还有这样一层关系在。方明宴忙道:“那您好好想想,可知道这镯子是什么人订的?”老婆婆听着有点懵。“不是你们定的吗?”她顿时警觉起来:“不是你们的东西?该不会是你们偷来的吧?”偷这个字让姜云心和方明宴脸色微变,他们从来都没有这么心虚过。虽然仔细地想想,也没有心虚的必要。老婆婆一把年纪,可一点儿都不老眼昏花,反而目光如炬,她一看两人这表情,立刻道:“真的是偷的,这,这……”老婆婆四下看看,也不知道是案子找路逃跑,还是想要找个趁手的家伙和他们战斗。方明宴忙摆手:“老人家你别误会,不是偷外面的。”老婆婆愣了一下:“偷家里的?”虽然偷家里的比偷外面的好一点,但这也不对啊。“也不是偷家里的。”方明宴解释:“是这样的,这手镯不是单只的,其他的遗失了,我母亲常看着这只伤怀,我觉得她说在缅怀故人,又不肯说。于是我偷偷将镯子拿了出来,想着找到做这手镯的师傅,问问是否知道镯子是什么人买的,再看看能不能一模一样地补上其他两只。”方明宴说瞎话,那也是张口就来,完全不需要打草稿。老婆婆一听,松了口气。她再打量两人,看穿着就不是普通的老百姓,看着也不像是小偷。京城繁荣,人来人往,但其实一个人是什么身份,还是挺好辨认的。老百姓穿的衣服,和姜云心方明宴穿的衣服,从布料到款式,都是有区别的,看一眼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