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ldo;我也不知道。&rdo;何洛叹气,&ldo;他说和几个同伴一起,帮学校里的人装电脑,收取一定手工费。&rdo;&ldo;要多大的客源才可以支持这枚戒指的费用啊?!&rdo;田馨惊叹,又嘿嘿傻笑,&ldo;不是傍富婆了吧?章同学还是有资本的。&rdo;
何洛啐她,又说:&ldo;真的,我也不知道他在忙什么,又把多少精力投入到打工里。其实我并不在乎他送我多贵重的礼物,或者花费多少时间来迁就我,和我联络。我希望他目光更长远些,为了我们的将来着想一下。&rdo;
&ldo;都有戒指了,还没有将来?分明在刺激我。&rdo;田馨哼哼,&ldo;而且,你送了军刀给人家,现在章同学投桃报李,不回报一个更贵重的礼物,不是对不住你么?&rdo;
&ldo;啊,我们两个,何必攀比这个呢。&rdo;何洛说。
&ldo;只怕章远不这样想。&rdo;田馨笑,&ldo;男生的面子啊。&rdo;
何洛觉得很有必要和章远开诚布公地谈一次。她在公共汽车终点站等章远,七月末阳光耀眼,很久没有下雨,杨树柳树榆树懒散地站在午后无风的街边,深绿墨绿的叶子边缘都有些卷翘。章远每到夏天都晒成小麦色,他刚理了发,在路对面挥手,笑容灿然,露出整齐洁白的牙齿。
两个人去了游乐园,因为就要翻新,游人寥寥。管理员竭力推荐二人坐老式木椅的摩天轮:&ldo;下个月就拆掉了,以后就只有全封闭的了,不坐太可惜啊。&rdo;
&ldo;没遮没挡,太阳太大了。&rdo;章远看看何洛,&ldo;喂,想拥有和我一样的健康肤色么?&rdo;
&ldo;无所谓,反正过些天我们又要军训,又要准备国庆游行,免不了挨晒。&rdo;何洛说。
&ldo;别犹豫了,你们两个人,我就收一张票,还不行么?&rdo;管理员继续怂恿,&ldo;能看到江景哦。&rdo;
摩天轮吱吱呀呀转着,深棕色的木椅经过大半日的暴晒,难免有些烫人。越升越高,江风越过树丛扑面而来,驱散围绕身边的热度。
何洛问:&ldo;最近还忙么?我记得你说过,手头有很重要的事情,棘手么?&rdo;
&ldo;你还惦记着呢?&rdo;章远笑,&ldo;看来我一定要坦白从宽了。&rdo;
兜兜转转,摩天轮绕了一圈。地平线上下浮沉。
何洛打开冰箱,从冰格里敲出冰块来,放在浅蓝色海豚图案的塑料杯里。可乐一到进去,&ldo;嗞嗞&rdo;地泛起细密的气泡,翻腾着要从杯口涌出。何洛端着杯子蹑手蹑脚走回自己的卧室。已经接近午夜,她睡不着,踩着床头柜爬到窗台上坐下。隔着暗绿的纱窗,依然可以看到昏黄街灯锥形光晕下聚集的小飞虫,街角的霓虹和远处的she灯辉映着,将深蓝夜空的边际染成模糊的灰红色。
何洛不是很喜欢可乐,但她喜欢含一大口,感受小小的气泡如何在口腔里逐个裂开,噼噼啪啪腾跳跃。无法描述的快乐,就好像和章远在一起的感觉,每一秒都是新鲜的。他始终是心中最完美的人呢,个子高高的,脸庞黝黑,声音深沉,无论曾经多少次走在他身边,都希望脚下的路没有尽头。
然而气泡消散后,人工糖精的甜度蔓延开来,没有任何回味余地。
在校园中,最重要的还是学习要好吧。何洛想,自己或许是固执的,是刻板的。然而这才是她心中的真才实学,她不希望章远在两年或者三年后才惋惜那些被荒废挥霍的光阴。当然,或许他并不这么认为,说起傅鹏,他毫不掩饰自己的钦佩羡慕。
傅鹏是省大机械仪表系的研究生,在两年多前就参与了省大校内网络的搭建,又为多家机构编写过操作管理系统,尚未毕业,已经有公司开价年薪二十万,虚位以待。用章远的话说,他的计算机水平足可以让本校诸多教授汗颜。
学期伊始,章远为了装机奔走于学校与电脑城之间,常常邂逅傅鹏,一来二去,两人渐渐熟络起来,言谈投契。章远思路开阔,天马行空,在傅鹏看来,颇有自己年少时的意气风发,因此当章远提出向他学习时,二话不说欣然应允。
这是何洛第一次看到章远如此推崇一个人,说起他来双目发亮。看到他恢复了张扬的个性和斗志,她是欣慰的。何洛喜欢有梦想的章远,然而她同样希望,他能够脚踏实地地前进,希望他能够真正意识到现实的艰辛和繁复。想来就会担心,聪明如他,难免心高气傲;更怕他急功近利,用前途换钱途。
这两者是统一的么,是矛盾的么?何洛也想不清楚。夜风微凉,她连着打了两个喷嚏,还是决定给章远写一封信。
&ldo;理想和现实的差距有多大?我自己也不知道。&rdo;淡绿的小虫飞到台灯边,她低头写着,不时停下来凝神思量,&ldo;只是再美的梦想,离开现实的土壤,都难免枯萎凋零。或许我是循规蹈矩老式保守的人吧,但是你决定的事情,我便会毫无保留的支持。&rdo;
何洛不禁摇头苦笑,自己写的东西足可以入选德育教材,或者是投稿给知心姐姐信箱。总之,很老土很官腔,没想到,希望特立独行的自己,原来如此正统。
她将信折三折塞进信封,又忍不住掏出,在末尾加上一句,说:&ldo;你要记得,我一直相信你,如同相信我自己。&rdo;
何洛有些忐忑,不知道章远看到自己临行发出的信件,或是有所触动,还是哂笑后置之不理,又或会暗自埋怨她无中生有的多事。然而她在大兴基地军训,过着和外界隔绝的生活,种种猜测都无法证实。半夜独自站岗,脑袋有些晕,难免思前想后。
忽然有瘦高的男生跑过来,动作标准,前不露肘后不露手。在何洛面前一二三四立定,向右转,啪地敬礼。
何洛还没回神,连忙机械地回礼,看清对方是沈列。
&ldo;报告!&rdo;他表情严肃,又带些古怪,嘴角撇了几次,似乎鼓足全身勇气,大喊,&ldo;报告!我是猪,我是猪,我是猪……&rdo;
何洛忍不住&ldo;哈&rdo;地大笑一声,又忙耸肩,吐吐舌头,压低声音:&ldo;你要害死我?我在站岗。&rdo;
&ldo;我知道。&rdo;沈列无奈,指指男生营地,&ldo;谁让我拱猪输了呢。&rdo;
&ldo;你们半夜不睡打牌,被教官发现就死定了。&rdo;
&ldo;反正一会儿就要集合,你不是也参加了国庆游行的彩排?&rdo;沈列说,&ldo;你没有试过半夜去长安街吧,还能走在大马路中央。&rdo;
何洛说:&ldo;是啊是啊,还有坦克开路,飞机护航。我当然要去,睡也睡不好。所以索性现在站岗,你半夜骚扰女生营地,还不赶紧回去。&rdo;
&ldo;好好,这就回去。&rdo;沈列说,&ldo;但你不感谢我?你好久没怎么大笑了。&rdo;
&ldo;啊,有吗?&rdo;何洛说,&ldo;就算是吧,我们在军训,哪儿能每天嘻嘻哈哈的。&rdo;
或许自己真的很久没有大笑了吧。每天大部分时间都要面对不苟言笑的教官,在烈日下暴晒,在尘土飞扬的操场上摸爬滚打,二十天里只有三两次机会洗澡。然而这样的生活是单纯的,因而是快乐的。晚饭后大家刷了饭盆,一群女生凑在一起唧唧喳喳,讨论哪一个教官比较英俊可爱。